大姐如數家珍地說這隻貓生了幾個,那隻貓生了幾個。遠遠看見有隻黑白花,在黑夜裏瞧著人,但光線太暗了,拿不準是不是小奶牛。
在單元門旁邊的小拐角兒裏,大姐還放了個紙箱子,說是冬天冷了,貓可以在這裏避避風。我家樓後麵的飯盆水碗,也是這位大姐放的。
終於弄清楚了,原來院子裏的流浪貓大本營是在這裏。我家花園,屬於海外別墅,度假勝地。這別墅的據點,等於讓我和二位爺給端了。
也是沒辦法的事。生存空間,讓灰少和抱抱占了,別的貓就得離開了。
芸芸眾貓,和人一樣,打了照麵,說了話,認識了,熟悉了,可說不準哪次就是最後一麵兒。毫無預兆,這隻貓就消失了,不知道是在地獄還是在天堂,不知道是痛苦還是快樂。他們就消失在無盡的黑夜裏,任憑愛他們的人呼喚與想念,再也不會露麵。
其實,每個生命都有自己的特性。比如貓,每一隻都有每一隻的性格,都有自己的小脾氣,都有喜怒哀樂,有滿足也有不甘心。他們愛著自己的朋友或主人,勇敢地麵對困頓,又小心地躲避著危險。他們有社會關係,有私心雜念,也有為別人著想、互相依賴的時候。他們消失的時候,怕是也有對過去的懷念,也有痛苦和難過。其實,他們和人是一樣的,感情的本質也是相同的。唯一不同的是,這個世界是為人設計的,不是為他們設計的,所以他們會顯出弱勢來。
這一切,若非和他們朝夕相處,是不會感悟出來的。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小黃,想大老白,想小奶牛和小花狸,也想三三。想那些從我生活裏經過,卻不知道最後結局的貓,當然,偶爾也想過去那些人。很多人不也是這樣嘛,幾個月前還在微博上逗貧呢,然後就刪掉微博,改了名字,取消關注,沉溺了,消失了。
也許,誰和誰都不會永遠,總有一天我要失去你。
回到家裏,我叫灰少和抱抱過來,語重心長地對他們說:“有一個壞消息和另一個壞消息,你們先聽哪一個?”
哥兒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往地上一躺,肚皮亮在外麵。
“好吧,我挨個兒說。第一個壞消息是,小黃是男的。你們倆,尤其是灰灰,用錯勁兒了。”
他倆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隔了這麼長時間,估計連小黃是誰都給忘了吧?
“第二個壞消息,小黃不見了。有可能是死了,也有可能去很遠的地方了,還有一種可能,是被貓販子抓住了。總之,一隻貓不可能無緣無故地不見了,不見了就是遭到不測。”
他們倆依舊麵無表情,隻是瞪著我,覺得我是在說事,少有的嚴肅。
我決定切入正題:“你們知道我要說什麼對嗎?沒錯,以後,誰也不準翻牆。跑出去了,就回不來了,就會和小黃一樣,我養你們這麼大,不是為了讓你們翻牆的,不是為了找傷心的。所以你們必須陪著我,寸步不離。以後就是去花園,也不許待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如果再有翻牆的行為,別怪我不客氣,咱們誰都不去花園了。一句話,待在牆裏邊,有吃有喝,冬天凍不著夏天有空調,出去了,什麼都沒了,你們都沒人伺候,你們根本就沒有自理能力。小黃那麼火辣還不見了呢,你倆呢?”
說到傷心處,大家都沉默著。
我說:“聽懂了嗎?聽懂了那就散會。”
思想工作做完了,其實也沒什麼新鮮的。不讓去花園的威脅話語說了好多回了,花園還是得去,他們不去我也得澆花去啊。我去了,好意思不讓他倆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