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2 / 3)

《天津文學》的“紅玫瑰”當代散文大賽,在今年諸多的散文賽事中,可算是相當傑出的一個。它的突出貢獻,就在於倡導了散文由傳統向現代化的變革。有一些反映現代人心靈撞擊以及精神衝突的作品。盡管在寫作技巧上還不夠完美成熟,但被評委們擢人獲獎之列。而有些傳統意義上很標致的華章,卻因“作”的痕跡太重而落選。

的確,我們的散文創作再不能喋喋地吟哦花前月下的古風古韻,也不能滿足於仰望五四新文學的大山。今天已是20世紀90年代,麵對著高科技的全能電腦。愛麗絲已來到與過去壘然不同的仙境。在她心中轟然鳴響的,不再是奠紮特和貝多芬,而是喧囂著人生衝突的滾石。處在傳統和現代化撞擊之下的生活本身,已經越來越具有要求人生意義和尋求精神取向的思考。個人的生活困惑所顯示的光點,實際上已折射成為社會矛盾之光。既然生活的列車已經駛入轉型期的隧道,那麼從前那種外在的脫離人生內輯的寫景、狀物、抒情的傳統散文,就承載不起引領生活的責任。隻有直麵現實的方式,隻有啟迪心智的思考,才能觸動人的心靈,這也是為什麼時下思辨散文受到歡迎的原因所在。

思辨散文可稱為中國當代散文創作的趨勢,凡是真正有力量的散文作家,目前都在向著這個方向努力。從“名”的概括角度講,思辨散文的提法還不夠準確與科學,它的主要特點在於通過具象的人生感悟對現代生活進行理性思考,所以它其實更應該設稱為人生哲理散文。然而問題在於“實”而不在於“名”,確切地說,與其說人們推崇這批散文的思辨色彩,不如說是更推崇它們與現代人精神溝通的時代意識。

在當前散文革新的大潮中,思辨散文雖然還沒有形成千軍萬馬,{旦它作為一個重要方麵,似已成定局。僅就1991年而言,它的代表作就有《風雨天一閣》(餘秋雨)、《還鄉》(雷達)、《我與地壇》(史鐵生)、《歲月河邊》(賈寶泉)等。《風雨天一閣》以悲烈的筆調述說範氏藏書樓天一閣數百年的掙紮圖存,巨大的曆史滄桑感氤氳出一種濃鬱的氟圍,使人於無可言說的複雜心緒中體悟著民族文化發展的艱難。《還鄉》以蒼涼的美感和超脫的境界,展示了作者尋找真實的生存和現代人出路的精神旅程,作品寫的都是常見的事情,卻處處融注著深度的哲學思考。《我與地壇》以一段失魂落魄的人生經曆以及從那時起即開始的關於生與死的思考,展示了作家精神世界的修煉及感悟。在當前的散文創作中,思辨散文當然不是惟一最優存在的方式。其他方式——如描A文、寫景文、抒情文等等,也都各有佳篇出現。然而有誰如此切近地展示現代生存又深入地思索這生存?有誰如此敏銳地關注人和社會的靈魂義執拗地追尋生活美學?有誰如此勇敢地直麵世界叉深刻地剖析世界?有誰如此哲學地體察價值衝突又追求精神的自由?有誰如此袒露地審視自我又超越自我?有誰如此具象地咀嚼人本的存在意義又關注人類的前途?……答案是惟一的,隻有思辨散文。

風急浪快的當代生活變奏,決定了在生產力與生產關係的急劇調整、經濟生活與政治生活的劇烈變革以及東西方文化哲學的猛烈碰撞中,現代人的生存必然會變得越來越複雜,人們必然會對自己的人生道路產生疑懼,期望從別人的生活中得到借鑒,取得慰藉。思辨散文正是應時代生活的急召而來。其實,散文並非永遠都足寂寞的文體,回頭看看新時期文學的濫觴,便能清楚地看到,反思“文革”的那批散文,當時就是時代思潮的排頭兵。隻是後來小說和報告文學衝了上來,而散文卻退同去,重新呢喃抒情小調,才落了個寂寞落了個清秋。由此可見,思辨散文的湧現及發展走向,並不是幾個作家個人的事.中國的文學也永遠不是文學圈子之內的事,誰關乎時代,準貼近生活,誰就能獲得讀者的青睬。

當然,90年代的思辨散文又絕不是簡單地充當了文以載道的工具。目前的優秀之作,絕不再是過去年代的那種“人物+事件+哲理”的舊模式。外在的世界不再是作為散文家主體的對應物而存在,主體的觀照也不再是浮在水麵上的油脂。描人、狀物、寫景、抒情、言誌、思辨,已渾然熔鑄於一體。正如一位評論家所指出的:“形而下的具象經過形而上精神的投入,變得鮮活絢麗;抽象的哲思議論經過典型狀態的張揚.顯m勃旺傳神。”(劉扛濱語)生活在這裏已遠不是白描,而被提煉和升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