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3)

前不久,筆者在一個拉於美洲文學研討會上,見到林斤瀾先生。他很感慨地說,發現日前國內湧現出一批才華橫溢的年輕女散文家,文章寫得相當出色,可是卻不為人知。

是的,近兩三年來,大陸文壇上出現了一支女散文家新軍,有蘇葉、唐敏、蓧敏、素素等,連著名女詩人舒婷也加入其中。這是一支不能小視的隊伍。她們基本上全是出生於l950年至1955年之間。如今三十七八歲左右。這接近成熟的年齡所走過的生命歲月,給了她們一種獨特的對世界和人生的體悟,使她們豐富的內心世界抑製不住地要對太陽傾訴,於是便有了一篇又一篇飽蘸著真誠與希望、衝擊力極強的散文。與上一代女性散文家比較,她們的情感更投入更坦誠,思考吏勇敢更深邃,表達得更真率更大膽。像蘇葉的《車轔轔馬蕭蕭》、蓧敏的《規矩》等篇,其麵對真實人生的勇氣,其認識體察的凝重深沉、人木三分,令讀者於震驚巾掩卷長思。

老作家冰心先生、孫犁先生則是越寫越好,達到字字珠璣的地步。有些人越活越衰,越活越糊塗。這兩位先生卻是越活越精神、越括越明白,大徹大悟進而大智大慧.由這種境界化出的文章,能不是醒世之作麼?筆者以為,散文的寫作可以分為四個境界,一靠個人才氣靈動地寫,此以天份取勝;二靠獨特的人生經曆直抒胸臆地寫,此以真情取勝;二靠深刻的思索研究智慧地寫,此以思辨取勝;四靠淵博的學識形而上地寫,此以書卷氣取勝。能達到以書卷氣取勝者,才是大家。在這個意義上,不少老作家,如施蟄存、秦牧、黃秋耘、金克木、林斤瀾、汪曾棋、柯靈、蕭乾、季羨林、葉君健、馮至,郭風等,都常有新作問世。寶刀不老,其鋒尚重。

散文陣容最強大者,無疑還屬中年作家群。經過多年甘於寂寞的努力和絕不逢迎的修煉,他們變得成熟、睿智和強大起來。謝冕的《永遠的校園》,將眼前的柔美與曆史的雄健結合存一起,使個人的人生感悟插上時代精神的雙翼。樓肇明的《大地書頁》.力求理性思考的宏廓與深度,欲將古老的和新生的大地問個清楚。賀曉風的《奇思》,在精神世界裏踽踽獨行,獲得了一種直接麵對洪荒宇廟和人類之旅的哲人的體悟。楊聞宇的《筆已歇兮意難平》,以現代人的靈心善感激活曆史,將幹巴巴的曆史檔案還原為真情的感人圖卷……

還有一個很值得散文界參照的現象,就是戲劇美學家餘秋雨教授和評論家雷達先生對散文的“闖人”。餘秋雨的本行是研究中國藝術文化史和戲劇美學,散文對於餘秋雨來說,隻是業餘,他也一直主張散文創作的“業餘性”。餘秋雨的優勢也正在這裏,學術研究使他獲得了一種人類文化史的眼光,其行文能夠觀占照今,縱覽人生,大處落墨,功夫在詩外。雷達寫得不多,有《冬泳》、《聽秦腔》、《足球與人生感悟》、《還鄉》等篇。他把理論的優勢注人散文,以精深的哲理作為寫實與抒情的骨架,從而使散文不僅有血有肉,更有了靈魂。《足球與人生感悟》可稱為一篇奇文,它完成於第14屆世界杯足球賽落幕之夜,通篇議論的是足球大賽中的進球、贏球與輸球,卻字字折射出對世界人生的哲理思考與真知灼見。論說的磅礴大氣與思辨的奇詭壯闊構成一股強大的氣勢,雖然還稱不上完美,但它的意義卻在於樹起了一個新的參照係,啟迪散文家們去獲得一種新意識新眼光新高度。

以上種種,筆者以為,都不屬於個人現象,而可以看成中圍散文創作的新局麵。散文創作走到今天,的確有了進步,變得稍稍自覺了。

革新意識成為散文創作的一股潮流

切開一個橫斷麵,也許有助於我們瑚解。什麼叫作“稍稍自覺”。

1991年4月,筆者參加了《散文》雜誌社召開的一個散文創作研討會。會議開得非常有意味,基本上形成聾子樂隊——各拉各的調子的局麵。

老作家們堅持傳統的散文說,一再重申真情實感、時代精神、反映大眾,以及主題、語言、意境、結構等。青年作家們則搶過話筒,激昂地批評說,新時期以來,小說、詩歌、電影、音樂、繪畫……差不多的藝術品種都已大踏步地走人現代,惟有散文還停留在唐文宋韻的小橋流水處止步不前,這實在是散文界的恥辱。

可惜這尖銳的聲音還太細微,很快就被淹沒在傳統審美的靜水中。這也反映出散文界的特點——平湖秋色,波瀾不驚。不過,細微的漣漪到底是生氣勃勃的,終究在知音者心中留下了蕩漾……

坦白地說,筆者即其知音者之一。從此便格外留意散文的變革情況,這才發現,其實散文界的有識之士早已趕往知春亭,春江水暖,昆明湖畔的柳絲已經拱出翡翠的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