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海平的臉色像鍍了一層水銀,變得慘白慘白的。他突然感到一陣疲倦。這發言雖然葉出了他多日來的苦悶與思索,但心頭的壓力反倒加重了似的。就像在狂風惡浪中掙紮的小船,本來拚力向前的水手,突然被閃電照亮了海麵,發現四周全是吞人的惡浪和撕人的狂風,根本沒有陸地,簡直連希望的光也沒有。他搖了搖手,低聲說了旬:“聲明一句,剛才的發言是排除任何個人因素的。”就走下台,一屁股擠到一個同學的椅子上,用頑強的沉默回答著會場的喧囂。
白瑞像鬥雞一樣衝上講台。憤怒得滿臉通紅,激動得失了本音,她惡狠狠地盯著羅文佳,仿佛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根本不允人喘氣地、不顧一切地說:
“陳世美就是喜新厭舊的代表嗎?其實,仔細想想陳對那個新的皇家小姐,是談不卜什麼喜不喜的。因為他事先簡直就沒有見過她的麵;而他之所以要害死秦香蓮和孩子,也不是出於厭不厭,而主要是因為他已經完成了向統治階級的轉化,他們的衝突完全是階級的對立了,關係當然是你死我活的。相反的,我認為這個悲劇不能不從秦香蓮身上找找原因,她為什麼非要古辛茹苦地支持丈夫做官,而不讓他老老實實地做一個平頭百姓呢?造成這場悲劇的罪魁禍首到底是誰呢?……”
“夠了!”台下劈頭一聲喊,打斷了白瑞滔滔不絕的長篇人論。隻見剛才發言的那個曆史係女生,猛地站起米,臉色氣得通紅,厭惡地盯著白瑞,毫不講究措詞地大聲說道:“這個會也墮落得夠嗆了,居然為千夫所指的陳世美辯護起來了,我說同學們,你們幹脆把‘戀愛自由’改成‘自由亂愛’把婚姻自由’改成‘隨便結婚’得了”她虎視眈眈地掃視著會場,不管下麵如何“嗡嗡”,痛心疾首地說:
“資本主義社會出現的兩性關係混亂、家庭破裂、離婚率高的社會現象止是那種自私自利、爾虞我詐的社會製度所造成的必然惡果,你們卻把這當做精神文明的象征之一而津津樂道,崇拜羨慕。而對於我國勞動人民對婚姻一貫所持的美德,卻統統視為封建道德而加以否定,這要引用一句祖宗的話,實在是不知禮義廉恥呀!我實在不願意聽你們在這裏胡扯下去,現在就退出會場以示抗議!”
她的話音剮落,“反離派”就“呼啪啦”站起一大片,全都暾嗷叫地往外走。“主離派”一見,“嗵!嗵!嗵1”地砸著桌子,哄了起來。白瑞被罵個狗血噴頭,有些發慌。正在這時,一位上了年紀的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一看,是中文係的總支書|己肖老師。就趕緊叫道:“大家不要忙走,請肖老師做指示。”肖老師笑丁,連連搖著頭說:“這個會上我可不敢發號施令嗽,我這是即興發言,非正式的,誰想走就走啊,就是請別給我記黑材料。”
有的同學哄地笑了,往外走的人暫時坐了下去。會場氣氛緩和了一些,肖老師趁機轉了話題,說:
“我是搞古典文學的,三句話離不開聖人之言,孔夫子說過:‘告諸往而知來者’,竊以為極是。我小反對離婚,但想勸勸諸君慎重從事。剛解放進城時。有相當數量老幹部,是帶著農村的糟糠之妻進來的嘛,他們之中,固然有停妻再娶的,但也還有至今齊眉舉案的。我就認識一位著名導演,其夫人是一位目不識丁的村婦,兩個人共同生活近四十年了。這叫仆麼,是道德還是不道德,是高尚還是不高尚?同學們,我們總不能指責他們思想不解放,給人家下一張離婚書吧?”
“反離派”大聲地笑起來,呱呱呱地鼓起掌。“主離派”卻在撇嘴,故意十分大聲地嘟噥著;“什——麼……呀!”“麼”字拖著長長的重音,“呀”字又收得極其短暫利落,白有其無限貶意蘊含其中。
白瑞毫無表情地坐在那裏,不露盧色,但手心有些發涼。她注意到嚴海平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正悄悄往門外挪著步子,並極力不被眾人發覺。他達到了目的,終於扒開了門,偷偷閃出門外,又輕輕戈上了,把門留下一指寬的縫,反貼在門上,向裏傾聽著,好像既想要聽些什麼,又隨時準備逃跑似的。白瑞渾身一機靈,警覺起來:是不是係裏已經對他和羅史佳的事做出決定,?!自從嚴母走後,係裏應她的要求,討論了幾次他們婚姻的合法性問題。想到這裏,她心裏一陣陣發緊,血一下子碑烈瞼上,呼吸咀瞧起最。她‘係。景盯鼉強亳幅甑囀罹,不訊邋他說出的是吉利話還是倒黴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