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3 / 3)

正在這時,嚴海平突然一個箭步搶上來,抓住話筒,用很平靜的男中音說:“請讓我先說幾句。”

人們愣了片刻,他趁機說道:“讓我先來給大家講講我的一個同學的命運。”他充滿感情地講起了小邵的身世。那兩幅最刺激他的四麵浮現在他眼前。

一幅是小邵在笑,那是在男四中那陽光明媚的教室裏,他被破例地叫到講台邊,老師神采飛揚地抖著他的作文稿,一邊拍著他的肩膀,預言這是文壇上一顆極有希望的星;幅是小邵在哭——那足在鎮革委那間殺氣騰騰的小黑屋,他被手銬鎖著,歪脖子鎮長非汙他偷了東西,像拉一條狗一樣要往縣大獄送。那時小邵當然不會有“四人幫”在l976年就會垮台的預見,為了.獲得起碼的生存條件,隻好與“鎮三姐”結了婚。這難道能叫人的婚姻嗎?!這難道是人的生活嗎?這裏麵難道還有一點點文明的火花嗎?……

嚴海平的聲音越說越高。他的臉直發白,嘴唇哆嗉著,幾乎貼到麥克風上,向著整個會場發問道:

“同學們,我不知道你們想砹想到這樣一個問題,現在已經是20世紀70年代束了,這似乎是一廢話,但請問你們想過沒有,就是我們生活的這個時期,人類社會已經進入了多麼高級的階段。科學上的成就令人矚目,甚至地球上已經容不下人類的創造力,而去向太空發展了。可是人類的精神生活呢,就是與存在相適應的意識形態呢?”

他停頓了一下,臉上浮現出痛心疾首的神色。然後把手往下一劈.自問自答道:

“可以說,我國的意識形態領域的變化實在是太緩慢的,這裏露艨左極左始線酌西蒙錯,主要是封建數恩想意識還在鏡詭著我們的精神生括,特別是愛情生活。

(“後排的酃位女同學,請先不要搖頭,傣不讚成我說的統治二字,我說不.就是‘統治’。但咱們先不要在這裏摳字眼,我還是先接著往下說。)

“但可喜的是,這種情況已不足鐵板一塊了,有一些思想活躍的先進分了(盡管他們少得可憐),已經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們提出了人類的精神活動也要向前發展的問題,具體到愛情問題上,就是越來越要求精神生活。愛情絕不足可有可無的婚姻的附屬物,而是獨立存在的一種精神信仰,是美滿婚姻的前提和條件,隻有雙方有精神共鳴,有共同的理想和精神生活、相似的文化教養和經曆等等,才能產生真正的愛情,才能談得卜美滿的婚姻。維吉爾說:‘愛可以征服一切’,這句話被人類崇拜了好幾千年,可是到現在,人們不再盲目崇拜了,而要提出一連串的疑問:什麼叫愛?愛情的基礎是什麼?愛是怎樣產生的?又是怎樣維持和發展的?我認為這是個大大的進步。”

他轉黑板,拿起一支紅粉筆,龍飛鳳舞地寫下“進步”二宇,又圊兩道重重的紅線。丟下粉筆,走回講台.兩眼深沉地望著眾人。他看見所有的人都像果了似的望著他,全神貫注地聽著。他看見白瑞那張衝動的、神色煥發的臉拚命地朝著他微笑,鼠氏二姐妹張口結舌地瞪著他,而文佳在一動不動地低頭沉思。他轉過臉去,把心一橫,繼續高聲說:

“在剛才的發吉者中,我認為第一位發言的男同學提的問題最重要,但他沒有講清楚,原因是缺乏曆史感,因而沒有深度。如果像我們剛才那樣,站在人類學和社會學的角度分析問題,那麼就可以清楚了。比如,像小邵那樣的並非個別,這是一代‘文革’的產物,不是嗎,當時有不少人的擇偶標準,完全是受社會條件製約的,有的人隻因為自己出身不好而想找個出身好的,或者儀儀因為派性觀點一致,就草率地締結婚姻。現在,社會向前發展了.而他們那不幸的婚姻完全失去了社會依靠這一惟一保證,剩下的還能有什麼呢——眼淚、悲傷、吵架而已。

這種靠道德良心來維持的婚姻,總足停留在啃窩窩頭的水平上,與我們剛才所說的人類的飛躍進步,相離何止十萬八千裏啊!這樣的婚姻允不允許離異,難道還有什麼可爭論的嗎?”台下的目光變得熱烈起來,點頭的、微笑的,嗡嗡聲複起。“主離派”借機發起全麵反攻,從台下的各個角落傳來了響得出奇的掌聲,夾雜著興奮的喊聲:

“說得好!”“說下去!”“絕對支持!”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喊了一聲“陳世美!”接著又傳來極為清晰的幾聲。整個會場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