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3 / 3)

最近,我給遠在美國的朋友S君,抄去了秦觀那首著名的《鵲橋仙》: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他是當醫生的,從未讀過這首詞,卻一下子就讀懂了。我想他是用一顆心讀懂的。他孤身一人漂泊海外,雖然在事業上取得了輝煌的成績,足堪驕傲,但在個人情感上,卻始終置身一片荒漠,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回答他充滿激情的呼喊。他隻好把心收回來,重新向著祖國大陸尋尋覓覓。真算他幸運,經過文學這一座神秘的鵲橋,他終於找到了一位既能理解到他靈魂最深處、叉心靈高貴的紅粉知己。於是,他把一腔久蓄的情感,化作,封又一封滾燙的信,像放術排一樣,從遙遠的美國西海岸發回東方。怎奈太平洋的波濤太湍急太洶湧了,他們的交流時斷時續,雲起雲飛。空間的巨大距離,甚至都無法讓他們見上一麵,以至於他恨地怨天地問:“這麼無止無休地寫信,究竟要寫到哪一年、哪一天?”而他的女友則絕望地回答:“下輩子。”唉,類似這種距離造成的隔膜感,又演出了多少幕人間悲劇!

“此情尢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阿然而這一切都還不是完全的隔膜,總還可以有“舉大白,聽金縷”的共鳴,總還可以有“千裏共蟬娟”的溝通,總還可以有“又豈在朝朝暮暮”的理解,總還可以有“欲將心事付瑤琴”,的想念。更何況今天科學技術已高度發達,隻要心在,就是飛到太空中、居住在月球上,也一樣可以無問地表達。

最是隔膜的,乃在於心靈的無以溝通。

心如果不通,那簡直就是關閉了所有的通道所有的門。心扉者,門也,心扉不願為君開,奈何!

心的不通有許多種:

一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愛因斯坦與葛朗台老頭之刪,當然不可能有什麼共同語言。林妹妹與焦大也沒有什麼好講的。雷鋒、王傑有什麼知心話,當然隻能對焦裕祿、孔繁森去傾訴,劉青山、張子善們絕對不聽。而要製止伊拉克對科威特的入侵,你就是紅口白牙地對薩達姆說破了大天,也不如一顆“飛毛腿”導彈管事……人的區別是顯而易見的,依不同的階級和利益集團、不同的世界觀和生活目標、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文化水半、不同的人生經曆和個人追求,各個在自己的軌道上行走著,自言自語,白說白話,所謂的“尋求對話”,不過是人類立足於主觀的追求而已。

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除了階級的、國家的、民族的分法之外,人類其實還有許多別的區分法,比如人性的,年齡的、男人女人的等等。屬於我自己個人的發現,有著這麼種,就是一事當前,有的人善於先替別人著想,有的人卻隻是考慮自己。隨口舉幾個編輯工作中的小例子:有的來稿字跡工工整整、清清爽爽,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一絲不苟;有的來稿卻是字跡潦草、錯別字百出.電腦稿打完連檢查都不檢查一遍,就帶著明顯的硬傷寄來了,一看就知道不是水平問題,而是覺得反正有編輯呢。還有一次我正在外麵開會,位陌生的先生連著對我的BP機呼叫了4次,我以為天就要塌下來了呢,急忙不顧失禮,繞過主席台去打電話,誰知對方一開口卻是:“我前天寄給你一個稿子,看了沒有?”我強壓著內心的不快,回答說我正在開會,等我同到報社替您查一下稿子,再作答複好不好?誰知他的聲音早就提高了十六度:“你們編輯別老盯著作家、名人,對我們基層作者,也得一視同仁!”你看看,這種一切以我為中心的處事方法,叫人怎麼能與之溝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