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泠兮那天也是丟盡顏麵那天,從竹林倉皇逃出,因為心煩看見一間酒坊就進去了。喝得爛醉最好,什麼都不想看見,無論是嵇康冷傲的麵容還是一起來的那群人表麵安慰內心暗笑的虛偽嘴臉。
其實,也真的是醉了。不然不會看到她一身綠衣想到了竹,更想到竹林內那桀驁不屈的高潔之人,不然不會追過去,抓著她的手逼問為何如此待他。她當時是什麼反應,好像想不起了,也對,一說完那話,他就倒下了。
醒來已是深夜,看見她不是不驚訝,沒想到照顧了自己一日的人是她,自己與她素未謀麵,竟得她如此悉心照料,見她累得睡著了,便想給她披上一件外袍,卻不料她醒來之後見到他便是誠惶誠恐地行禮,這樣的女子,早已見到煩,以為她會是不同的,不想也是一樣,於是不耐煩地揮手,讓她離去。忘了這是深夜,忘了她隻是一名弱女子。
再見到泠兮的時候,他和友人一同閑散洛陽城內,途經一間酒坊,碰巧看見王戎還有??????她。不覺有些想笑,見到她二次,次次都是在酒坊。
王戎邊飲著酒邊瞪著她,好像在威脅她什麼。平日裏見到的都是王戎一副老成的樣子,想不到他還有這麼生動的時候。而她時而點頭時而恩應一聲,恰到時候的回應,好像在很認真地聽著,實則,從她快低到麵前酒杯的腦袋,還有闔閉的雙目不難看出她正在困眠。不消多時,王戎也看出了,越過擺滿酒瓶的小桌,抓著她身體一陣猛搖。這樣的陣勢饒是誰都不能再睡下去吧,果然,她醒了。但不料的是她先是狠狠打了王戎一拳,再款款轉醒,目光很是無辜地看著王戎,讓王戎氣得牙癢癢,卻一身氣沒處發。
這樣的樣子與那天的順從簡直是兩個樣子,驕縱放肆才是她真實麵容吧,在友人前麵還能毫無顧忌的顯視真實的自己。
“鍾會,我們該走了。”
友人催道,才發覺自己在這裏確實站得久了,旁人都投來異樣目光,友人麵薄,窘促不已。剛要離開,轉念一想,轉身邁進了酒坊,順著身影,友人見到了王戎,一深思,跟了進來。
王戎興高地招手邀他們入座,也不推辭,徑直走了過去。她竟也十分歡喜地招手,莫是認出了他。說不出是什麼感受,心裏有一絲絲的意外,也有一絲絲的歡意。
可是待他們一到,她卻直接趴在桌上睡著了。王戎指著她哈哈大笑“你啊你啊。”
看見自己不解眼神,王戎解釋道:“她啊,一見到你們就知道我不會再念叨了。”
“這娘子倒是不怕生啊。”
本是胡亂說了一句,不想王戎認真地反駁他。
“不,意遙很怕生。”
自己自然是不信的,她剛才的樣子哪裏有半點怕生。王戎也看到鍾會的不信。
“意遙若是不怕生了,定是她身邊有位與她極為信任之人。”王戎在笑,眼角,眉梢都在笑,好像此事是極為令他自豪之事。
為何這麼高興。心裏想著,口上問著。
“世上千千萬萬人,意遙極為信任之人僅有八人,八人之人我就占了一席,這事熟不為之引豪乎。”
在心裏默默排除了她可能的家人,空下之席屈指可數。看著泠兮的後腦勺,有些心疼,心想她一定很孤獨。不需言語,王戎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道:“她可一點都不孤獨,隻要她想,任何人都會成為她的朋友。”王戎看著他的眼睛,笑著越發開心。“可是鍾會,無論她交了多少朋友,能走進她心裏的隻有我們八人。”
“能成為那八人之一,真的很幸運。”
突然就有點羨慕,羨慕走進她心裏的那八人,成為她心中的特別。
突然就有點渴望,渴望自己能走進她的心裏,成為她心中的特別。
“鍾兄前些日子聽說去了蜀地,不知風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