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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會進來之時,看到得便是這樣的場景,他揮手令仆人退下,仆人如釋重負地紛紛起身退下,臨走前還記得帶上門。鍾會來到司馬昭身旁,恭謙地問道:“不知將軍因何發怒?”

司馬昭將手中的紙張扔到鍾會身上,餘怒猶存地說道:“還不是嵇康此人,我多次招他入仕,他總是不肯,如今我讓山濤請他入仕,他竟敢說,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簡直不識好歹,可惡至極。”

聽到嵇康此名,鍾會臉上立即閃過陰冷之色,他說道:“嵇康此人確實可惡,將軍為何不將此人了結了,要受他這般氣?”

“你以為我不想?”司馬昭麵色陰沉地說道,鍾會立刻向他拘禮,誠惶誠恐地說道:“鍾會不敢。”

“我知你無意,起來吧,如今雖然無人再敢反對我司馬昭,但我知他們隻敢怒不敢言,並非誠心臣服於我,而嵇康他是天下名士之首,得到他便是得到了天下名士的支持,若非如此,我早就殺了他了。”右手緊握成拳,司馬昭目光如炬地注視著散落在地的幾張紙張冷冷地說道:“總有一天,我要叫你心甘情願地臣服於我。”

而身旁的鍾會,想得卻是嵇康前不久寫的《太師箴》,臉色難看至極。

洛陽城外黃公酒坊裏,八人難得地聚在了一起。

“好久沒有八人聚在一起了,今日這樣的相聚,好像夢裏一樣。”泠兮看著眾人歎道。

劉伶與阮鹹適時地在泠兮左右手臂各掐了她一把,泠兮雙手交叉捂著痛處,臉色痛苦地叫道:“伯倫,仲容,你倆做什麼,疼啊。”隻見劉伶嘲諷地笑道:“叫你日日做夢,如何,可還是夢裏?”

“哈哈哈。”其餘之人看到此場景都大笑起來。

“都說世事多磨,我看倒也未必,他三人都還是當年模樣啊。”山濤懷念地笑著感慨道。當年的竹林裏,伯倫與仲容也是這樣不留機會地欺負意遙,之後還理直氣壯地說是意遙的錯,時光已走多年,今日場景,竟是絲毫未變。

“他們還能保初心於這亂世,實在令人羨慕。”說這話的人是阮籍,他嘴角微微揚起笑著,但笑容苦澀得讓人心疼。

“嗣宗??????”向秀試圖安慰他道,阮籍的苦處他自然是知道,他想,嗣宗大概是這裏活得最不開心之人了。

一掌拍響桌子,泠兮正氣淩然地打斷向秀的話,也打斷眾人往悲傷方向想去的思緒。“哎呀,我們難得聚在一起,說這些不開心之事做什麼,還不如多喝幾杯呢,你們看伯倫,這都不知第幾瓶了。”

“正是啊,嗣宗,再這樣悲天憫人的話都不像你了,來,喝酒。”王戎舉起酒杯,敬阮籍一杯。“好,今日不談事,隻喝酒。”阮籍也甩去臉上的悲色,悅色地舉起酒杯與王戎相碰。

酒散之後,山濤特意叫住嵇康,讓他留下。泠兮知道二人所談之事必定與絕交書有關,所以讓店家把他們帶到後院,以防被人將談話內容偷聽去,自己則與王戎一同回去。阮鹹與劉伶也隨阮籍回去了。

二人一前一後站在庭院中,山濤反手在身後背對著嵇康站了許久,無力地歎了一聲,對嵇康說道:“叔夜,你回山陽去吧。”

“巨源,你應知我不會再回去了。”嵇康淡淡地回道。

似是怒極,從不厲色示人的山濤第一次對嵇康怒道:“留下來做什麼,你那封信寫了什麼,你莫是比我還不知?你性子如此之硬,你告訴我你要如何在卑微才能求生的洛陽存活下來。”

“巨源,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嵇康還是那樣的語氣,平平淡淡,好像毫不在意。

“放心,我又要如何放心,非湯武而薄周孔,這就是你要我放心的?你明知司馬將軍一直在言以仁孝治天下,你偏要說你非議湯武,輕視周孔,你不是擺明你不屑於名教,不與他合作了。”好似請求,山濤麵露哀求之色,放軟了語氣道:“叔夜,我知你性子向來剛正不阿,但這次就當作是為了我們,你服次軟吧。”多年深交,二人早已心意相通相知,山濤怎會不知,信中真正意思。但正因為如此,他心裏更加擔心起叔夜,因為信中,字字都指向了司馬昭。

那日談話結果到底如何,除了他們二人怕是無人知道了,隻知道,嵇康依舊是留在了洛陽,從事之職則由另外一人擔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