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60年四月,曹髦見威權日去,國家政事自己不能作主,心中不安,又常憂慮被廢受辱,便打算在殿上召集百官廢黜司馬昭。
五月初六夜裏,使冗從仆射李昭等在陵雲台部署甲士,召侍中王沈、散騎常侍王業、尚書王經,憤慨說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吾不能坐受廢辱,今日當與卿等自出討之。”並且隨後不顧郭太後及眾臣的反對,率領宮人三百餘人討伐司馬昭。王沈與王業先行向司馬昭通風報信,司馬昭馬上派兵入宮鎮壓,雙方在宮內東止車門相遇,中護軍賈充在南闕下率軍迎戰曹髦,賈充命令成濟殺曹髦,成濟一劍從曹髦胸部刺穿,曹髦立即死在車上,年僅20。後來司馬昭以“大逆不道”罪誅殺成濟一族,之後司馬昭立曹奐為曹魏皇帝。
全朝上下,從此之後,再無人敢對司馬昭提出反對之聲。
天還未亮,山濤早早就乘坐牛車趕往大將軍府,行色匆匆,車輛一到門前,他就趕緊下車,連儀表也顧不上地步進門裏。
而司馬昭也在裏麵喝著茶等候多時了,見山濤進來,連禮也不要他行就招手請他入座。
“這麼早要山卿過來,真是對不住了,隻是我有要事想與山卿當麵相談。”
“不知??????多謝,不知將軍有何事要與卑職說。”下人奉茶上來,山濤雙手接過,溫和有禮地與來人道謝後接著問道。
“我想要山卿遷任吏部侍郎一職,不知山卿意下如何?”
山濤隻覺得蹊蹺,遷任一事,他司馬昭什麼時候好心會問起他的意思來了,但他不敢妄自揣測他何意,便順著他的話答道:“此事將軍決定便好,卑職一切聽從將軍吩咐。”
“隻是如此,你這位子便空下來了,山卿對此可能舉薦位人選?”
原來他的目的在此,他怕是想讓他舉薦那幾人吧,隻是這次還真如他所願了,他確實希望那人能入仕。走到司馬昭麵前俯首跪下,山濤的頭磕在潔白冰涼的瓷磚上,他對他誠心舉薦一人。“嵇康,卑職舉薦嵇康。”
“好,哈哈,太好了。”
山濤離開的時候,在門口處眺望著燦如火焰的驕陽,心裏不定地上下浮沉。但願叔夜會同意入仕,不然就會是一番大動靜了。
五月牡丹開得正好,粉白交加,煞是好看,隻是枝葉雜生,破壞了牡丹的雍容之感,泠兮閑著無事便拿著剪子剪下雜亂的枝條,王戎告訴她此事之時,她一怔之下差點沒把長得最好的那一隻牡丹給剪了。
“巨源當真舉薦了叔夜?”她側頭朝身後的王戎查實問道。
王戎也是剛聽到消息,餘驚未消,他一麵喝茶壓驚,一麵有感而發地說道:“我聽到時也是嚇了一跳,不過細想,一切又在情理之中。叔夜自回來之後,司馬將軍多次想招他入仕,但他皆不予理會,巨源又一向擔心他,為了他的安全,他確實有可能向司馬將軍舉薦他。”
泠兮也同意王戎所言,但她因為了解嵇康,又不免有些擔憂。摘下一朵牡丹在鼻尖輕嗅,眸色溫柔,語氣卻是充滿愁思。“巨源的意思他會明白,隻是一定不會答應,他如今那破脾氣,又是不能忍的,唉,真希望不會出什麼大事。”
“但願如此。”
在山濤舉薦嵇康出任河南從事一事發生幾日後,一篇《與山巨源絕交書》橫空出世。王戎把絕交書交給泠兮時,他甚至冷臉與她直言道:“嵇叔夜之舉,怕是要大禍臨頭了。”看來已是怒極。
泠兮不明索然地接過他手中的紙張,慢慢在眼前展開。握著紙張的手握緊鬆開又握緊,紙張漸漸變得褶皺,手心的汗把紙張上的字暈染模糊,而泠兮緊皺的眉頭從一開始就沒有鬆開過。不過短短幾百字,泠兮卻覺得自己好像看了一個時辰,而看完之後,她心慌不已,渾身冷汗直流,整個人好似虛脫了一般。
她慌張地看向王戎,而王戎不停地歎氣,苦惱不已。
洛陽城內,名士因這篇絕交書爭論不休,有人說嵇康不識好歹,山濤為他舉薦,而他居然與山濤絕交,而更多的人覺得嵇康與山濤這多年的交情算是白交了,相交多年的友人居然至今還不知他的心意。
將軍府裏,司馬昭在一字一字地閱讀《與山巨源絕交書》,隨著時間,目光越發地變得陰狠,抓著茶杯的手越捏越緊,閱到最後一字,終於忍無可忍地怒道:“可惡。”身邊的下仆害怕地跪下,被他狠勁地砸在地上的茶杯,碎片彈到仆人臉上,劃下一道傷疤,仆人不敢怒也不敢言,隻能低著頭默默忍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