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間嚐語於予曰:“天子以六科策天下士,而學者以記問應對為事,非古取士之意也。吾獨不然。”乃晝夜自苦為學,及其亡也,君謨發其遺稿,得十數萬言,皆當時之務。其後逾年,天子與大臣講天下利害為條目,其所改更,於君山之稿,十得其五六。於是又知君山果天下之奇才也。

——《蔡君山墓誌銘》

君山諱高,享年二十有八,以某年某月某日卒。今年,君謨又歸迎其親,自太康取其柩以歸,將以某年某月某日葬於某所,且謂予曰:“吾兄弟始去其親而來京師,欲以仕宦為親榮。今幸還家,吾弟獨以柩歸。甚矣,老者之愛其子也!何以塞吾親之悲?子能為我銘君山乎?”乃為之銘曰:嗚呼!吾聞仁義之行於天下也,可使父不哭子、老不哭幼。嗟夫君山,不得其壽。父母七十,扶行送柩。退之有言:死孰謂夭?子墓予銘,其傳不朽。庶幾以此,慰其父母。

——《蔡君山墓誌銘》

聖俞字也,其名堯臣,姓梅氏,宣州宣城人也。自其家世頗能詩,而從父詢以仕顯,至聖俞遂以詩聞。自武夫貴戚童兒野叟,皆能道其名字。雖妄愚人不能知詩意者,直曰:“此世所貴也,吾能得之。”用以自矜。故求者日踵門,而聖俞詩遂行天下。其初喜為清麗,間肆平淡,久則涵演深遠,間亦琢刻以出怪巧;然氣完力餘,益老以勁。其應於人者多,故辭非一體。至於他文章皆可喜,非如唐諸子號詩人者,僻固而狹陋也。聖俞為人,仁厚樂易,未嚐忤於物。至其窮愁感憤,有所罵譏笑謔,一發於詩,然用以為歡而不怨懟,可謂君子者也。

——《梅聖俞墓誌銘》

銘曰:不戚其窮,不困其雞,不躓於艱,不履於傾。養其和平,以發厥聲,震越渾鍠,眾聽以驚。以揚其清,以播其英,以成其名,以告諸冥。

——《梅聖俞墓誌銘》

天聖中,與尹師魯、蘇子美遊,知名當時。舉進士及第,調藍山尉,騎驢赴官,每據鞍讀書,至迷失道,家人求得之,乃覺。曆信、潞二州司法參軍,又舉書判拔萃,改大理寺丞,知長葛縣事,通判閬州。以母喪去職,服除,知天長縣事,遷殿中丞。又以父憂,終喪,獻其所著書召試,充集賢校理,判尚書刑部。

——《江鄰幾墓誌銘》

銘曰:彼馳而我後,彼取而我不。豈用力者好先,而知命者不苟。嗟吾鄰幾兮,卒以不偶。舉世之隨兮,君子之守。眾人所亡兮,君子之有。其失一世兮,其有不朽。惟其自以為得兮,吾將誰咎?

——《江鄰幾墓誌銘》

是時,謝希深出守鄧州,尤喜稱道天下士,予因手書夢升文一通,欲以示希深。未及而希深卒,予亦去鄧。後之守鄧者皆俗吏,不複知夢升。夢升素剛,不苟合,負其所有,常快快無所施,卒以不得誌死於南陽。

——《黃夢升墓誌銘》

夢升諱注,以寶元二年四月二十五日卒,享年四十有二。其平生所為文,曰《破碎集》、《公安集》、《南陽集》,凡三十卷。娶潘氏,生四男二女。將以慶曆四年某月某日,葬於董坊之先塋,其弟渭泣而來告曰:“吾兄患世之莫吾知,孰可為其銘?”予素悲夢升者,因為之銘曰:予嚐讀夢升之文,至於哭其兄子庠之詞曰:“子之文章,電激雷震,雨雹忽止,闐然滅泯,”未嚐不諷湧歎息而不已。嗟夫夢升,曾不及庠。不震不驚,鬱塞埋藏。孰與其有,不使其施,吾不知所歸咎,徒為夢升而悲。

——《黃夢升墓誌銘》

子野之世,曰贈太子太師諱某,曾祖也;宣徽北院使、樞密副使、累贈尚書令諱遜,皇祖也;尚書比部郎中諱敏中,皇考也。曾祖妣李氏,隴西郡夫人;祖妣宋氏,昭化郡夫人,孝章皇後之妹也;妣李氏,永安縣太君。

——《張子野墓誌銘》

子野家聯後姻,世久貴仕,而被服操履甚於寒儒。好學自力,善筆劄。天聖二年舉進士,曆漢陽軍司理參軍、開封府鹹平主簿、河南法曹參軍。王文康公、錢思公、謝希深與今參知政事宋公,鹹薦其能,改著作佐郎,監鄭州酒稅,知閬州閬中縣,就拜秘書丞。秩滿,知亳州鹿邑縣。寶元二年二月丁未,以疾卒於官,享年四十有八。子伸,郊社掌坐,次從,次幼未名。女五人,一適人矣,妻劉氏,長安縣君。

——《張子野墓誌銘》

子野諱先,其上世博州高堂人,自曾祖已來,家京師而葬開封,今為開封人也。銘曰:嗟夫子野,質厚材良。孰屯其亨,孰短其長?豈其中有不自得,而外物有以戕?開封之原,新裏之鄉,三世於此,其歸其藏。

——《張子野墓誌銘》

某娶簡肅公之女,質夫之妹也。常哀質夫之賢而不幸,傷簡肅公之絕世,閔金城夫人之老而孤,故為斯言,庶幾以慰其存亡者已。悲夫!銘曰:死而有祀,四世之間。死而不朽,萬世之傳。簡肅之德,質夫之賢。雖其閟矣,久也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