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劉逢祿的《公羊》學與莊存與、孔廣森的《春秋》學,就可以看出在劉逢祿之前的莊存與等人即使有三科九旨之說,也是不係統、不突出的,孔廣森甚至還懷疑何休的三科九旨。劉逢祿則在其著作中公開地強調三科九旨在《公羊》學及整個經學中的根本地位,用三科九旨來統宗所有的經典。他以《春秋》為五經的莞鑰,以《公羊》為《春秋》的唯一正傳,而歸總於三科九旨的微言,如此突出三科九旨的微言在《春秋》學乃至整個經學中的根本地位,劉逢祿是前無古人的第一人。所以,劉逢祿的經學才堪稱漢代以後的第一家《公羊》學。清代經學從東漢向西漢的回複,是到劉逢祿時才得以真正實現的。
最早指出此點的是劉逢祿的弟子魏源,他在《劉禮部集敘》中以為由漢學的文字訓詁回複到東漢的典章製度,是由齊變為魯;由典章製度再回複到西漢的微言大義,就由魯而進於至道了。而在劉逢祿之前,隻是東漢之學,至劉逢祿才真正地回複到了西漢董仲舒的今文經學。魏源稱回複到西漢的微言大義就到達至道,這是對他老師學問的極度推許。後來梁啟超關於清代學術的複古之說實本於魏源此論。當然,魏源同許多人一樣沒有認識到微言與大義的區分,不恰當地將微言與大義混而不分,而未能精確地說明劉逢祿的《公羊》學有從莊存與以後的重大義向重微言的轉變。但是,也有一些學者精確地指出了這一點,如甘鵬雲就多次說:劉逢祿是“舍大義而專求微言”(甘鵬雲:《潛廬隨筆》卷四,台灣文海出版有限公司,1973年,第1頁。),“說經專重微言,而大義置之不講”。朱一新也說:“道、鹹以後,說經專重微言,而大義置之不講。其所謂微言者,又多強六經以就我,流弊無窮”(甘鵬雲:《潛廬隨筆》卷六,第718頁。)。《續修四庫全書》所收楊鍾羲所撰《春秋公羊經何氏釋例十卷》提要亦說:“自是說經者專重微言,而大義置之不講矣。”證以道鹹以後的經學家喜借經義以譏諷時政,好言孔子改製,並據以建立其經學理論,甘氏、朱氏之說是合乎清代經學的實際情況的,並且也道出了清代所謂今文經學發展的兩個階段的不同特點,即道鹹以前以言大義為主,道鹹以後則以講微言為宗,而劉逢祿則是促成這一轉折的關鍵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