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這些批評都抓住了宋翔鳳經學的弱點。但是,對宋翔鳳的雜引讖緯、牽強附會還是有辯說的必要。
關於宋翔鳳的雜引讖緯,陳鵬鳴在其《宋翔鳳經學思想研究》中已有辨析。他認為宋翔鳳並不相信讖緯之說。讖與緯在經學中本是有區別的,據《四庫總目提要》的說法:“其實讖自讖,緯自緯,非一類也。讖者,詭為隱語,預決吉凶”;“緯者,經之支流,衍及旁義”(《四庫全書總目》,中華書局,1965年,第47頁。)。宋翔鳳對讖緯的態度是有區別的。他把神仙不死之類迷信說法貶斥為邪議,他甚至說“緯書之曲說,非正經之通義”(《過庭錄》,中華書局,1986年,第72-76頁。)。綜觀宋翔鳳的著作,還沒有看到他神化孔子,詭為隱語,預示當前及未來吉凶禍福的文字。章炳麟是古文經學家,對於宋翔鳳采納今文經學的觀點往往不能接受,遂斥之為讖緯迷信,對此不可不察。(陳鵬鳴:《宋翔鳳經學思想研究》,《中華文化論壇》2001年第4期,第106頁。)
讖緯不僅有預決吉凶的迷信內容,也有經學、諸子、天文、地理、曆史、名物製度等各個方麵的知識內容。我們不能根據某著作引有讖緯,就一定判定其說有視為神秘之詞。宋翔鳳雖然引用過讖緯,但是,基本上隻是引用緯書,他的引用緯書全都是用以說明孔子素王說的。而引用讖書在《論語說義》中僅一見,並且是用來考辨孔子弟子子然的。可見,宋翔鳳基本上是不引讖書的,而多次引用緯書也是為論說其孔子素王說的經學微言的。孔子素王說為《公羊》學,《公羊》為齊學,齊學與讖緯的關係尤為密切。《公羊》學家董仲舒的思想是讖緯的重要來源,讖緯出現後,凡言孔子素王說者,幾乎沒有不引讖緯為說的。所以,宋翔鳳的引用讖緯並不奇怪,他的引用緯書是由其孔子素王說的內容而導致的。而且宋翔鳳的引用讖緯與讖緯神學有一重要的區別,就是讖緯神學言孔子有大量的神秘奇怪之說,宋翔鳳卻幾乎沒有引用讖緯中關於神化孔子的言論。
宋翔鳳對經學的牽強附會之說,也與其發揮孔子素王說相關。孔子素王說與《公羊》學的三科九旨等說是不同的,三科九旨等微言經過董仲舒、何休尤其是劉逢祿的論說,其內容已經是確定的,無論怎樣論說都一定不易。如對張三世,就隻能從所傳聞世、所聞世、所見世,及據亂、升平、太平來論說。孔子素王說則不然,不同的人可以從同一的孔子素王說來說出孔子微言的不同內容,而要由同一的孔子素王說說出各自的所謂經學微言,就必然在論證時墮入牽強附會。離開牽強附會,各自所謂的微言就不可能發揮出來。所以,我們看到宋翔鳳的牽強附會,無不是與發揮所謂微言相關。如果沒有孔子素王說的微言發揮,就不可能有宋翔鳳經學的牽強附會、雜引讖緯。而宋翔鳳經學最有時代意義的,也在其對孔子素王說的微言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