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宋翔鳳的這些論說,老子與孔子之學就無所分別了,儒家與道家也沒有差別了,這既是混同孔老之別,也是取消儒道之異。這不僅是用孔子解釋老子,用儒家來闡釋道家,更是以老子來論說孔子,用道家來說明儒家。而且,孔老同源是出於孔子學於老子,而不是相反,故孔子之學與老子之學的關係,不是老子同於孔子,而是孔子同於老子。所以,宋翔鳳的孔老同源說在客觀上帶有崇老貶孔之嫌,是把孔子道家化,而不是“把道家的學說,全然用儒家之觀點加以解說”,“將老子儒家化”。(陳靜華:《清代常州學派論語學研究(以劉逢祿、宋翔鳳、戴望為例)》,第五章第一節,第199頁。)當然,宋翔鳳沒有明確的崇老貶孔之說,倒是認為《老子》之學可能引發後學流弊:“老子之失,則有放者之獨任,清虛即居簡行簡,仲弓亦言其弊非老子之本意也。”盡管宋翔鳳認為老子後學之弊非老子本意,但較之孔子之學“弟子述之,不致有支流之失”(宋翔鳳:《論語說義四》,《皇清經解續編》卷三九二,第1頁。),宋翔鳳似乎還是以孔學高於老學的。
同宋翔鳳論孔子微言總是歸結為政治一樣,他的孔老同源說最終也歸結為同於“人君南麵之術”:
人君南麵之術,則老子與孔子道同一原。《論語》言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又言道之以德,齊之以禮,又言無為而治,五千言之文悉相表裏。唯孔子言《詩》、《書》、《禮》、《樂》,所謂文章可得而聞,而道德之義則為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同上。)
《論語》與《老子》的確都有人君南麵的內容,但是,二書的出發點與歸宿完全不同,而且《論語》不言所謂“術”,言術是老子道家的特色,說二書都是人君南麵之術,悉相表裏,又是宋翔鳳的附會之說。而他的歸結到人君南麵之術,再次說明宋翔鳳的探求微言是以政治為中心的。
四雜引讖緯、牽強附會
從上麵的論述中,可以發現宋翔鳳的《論語說義》在論說孔子微言,尤其是孔老同源說時,時常有牽強附會之說。同時,宋翔鳳在書中也多次引用讖緯,如引《春秋說》:“所謂中宮大帝,其精北極星,含元出氣,流精生一”(宋翔鳳:《論語說義一》,《皇清經解續編》卷三八九,第7頁。)。這是引緯書為說。又如引《摘輔象》:“子然公順多略。”(宋翔鳳:《論語說義六》,《皇清經解續編》卷三九四,第4頁。)這是引讖書為說。這種雜引讖緯、牽強附會是宋翔鳳經學的又一特色。
同時,這也是宋翔鳳的經學最遭致人們批評的地方。如章太炎就批評他說:“長洲宋翔鳳,最善傅會,牽引飾說,或采翼奉諸家,而雜以讖緯神秘之辭。”(章炳麟:《章太炎全集三》,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476頁。)湯誌鈞先生也有類似的批評:
宋翔鳳從莊述祖治今文經學,以為“《春秋》之義,天法也,其不隨正朔而變,所謂天不變也”。至於《左傳》,隻有史文,而於《春秋》褒貶之例,“闕而不言”。探索《春秋》之義,“舍今文末由”,當用《公羊》,還寫了《擬漢博士答劉歆書》來反對古文經學。但他以“性與天道”為微言,又喜附會,雜用讖緯。如說:“《說文》始一而終亥,即古之《歸藏》。”如釋《大學》“明明德”為王者以五行之德遞嬋者也,明堂祀五帝之精,行五行四時之令,故明堂之法,所以明明德也。致為學者所譏。(湯誌鈞:《近代經學與政治》,中華書局,2006年,第7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