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宋翔鳳的《論語》學(4)(1 / 3)

認為人性來源於天,是天賦予人,這是儒學在人性論上的通論。但是,儒學各家在論證上各有各的特點與路徑。而宋翔鳳在這裏,不僅將《中庸》的“喜怒哀樂之未發”之說,《樂記》的“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之說,而且將董仲舒等人的以陽氣為性、為善,陰氣為情、為惡之說,《白虎通》的五性六情之說,宋明理學人性論的天理、人欲之分,都一一引以為說。宋翔鳳還從性與天道的聯係中,講到董仲舒等人的天人之際,認為隻有明白天人之際,才可以懂得性與天道的微言:“性與天道者,微言也。觀夫子再言天何言哉,而後知微言之傳,必明於天人之際也。”(宋翔鳳:《論語說義五》,《皇清經解續編》卷三九三,第1頁。)

其二,人性善惡說。

在儒學人性論發展史上,對人性善惡的看法,基本上不出孟子的性善論與荀子的性惡論兩種說法。宋翔鳳以為性善、性惡之說,都是孔子性與天道的所謂微言。他說:

《周易》者,窮理盡性之書也,《易》之乾元,即謂性善,坤元即謂性惡。……言性善者,曰必先有善而後知其惡也,此推本之論也;言性惡者,曰必見其惡而後知其善也,此後起之議也。聖人設教,本非一耑。(宋翔鳳:《論語說義九》,《皇清經解續編》卷三九七,第3頁。)

故言性善者以繼治世言之也,乾之義也,言性未善者,為救亂世言之也,坤之義也。(宋翔鳳:《論語說義二》,《皇清經解續編》卷三九〇,第22頁。)

六十四卦皆用九六,獨乾初言勿用,於《易》為乾元,於人為始胎,雖欲言性惡,而極之於始胎,則未有不善者也。善者,陽也,以乾元之勿用,知複初之不遠於乾,明性善之理,此天道也,聖人之學也,於複初著複性之功,此人事也。(宋翔鳳:《論語說義四》,《皇清經解續編》卷三九二,第4頁。)

盡管宋翔鳳從《易經》中,為性善、性惡之說都找到了所謂依據,但是,他以性善為《易》之乾元,以性惡為《易》之坤元;又說性善為推本之論,性惡為後起之論;極之於始胎未有不善者,善者為陽,性善之理為天道。而乾尊坤卑,陽尊陰卑,推本勝於後起,天道為尚,所以,在人性善惡的問題上,宋翔鳳雖承認性善與性惡都有立論的根據,但是偏重於性善論,而不是性惡說。(陳靜華:《清代常州學派論語學研究(以劉逢祿、宋翔鳳、戴望為例)》則以宋翔鳳主性惡之說:“然學雖有分性善、性惡兩方,宋氏是以‘性惡’為主的,所以主張以‘後起之議’設教興學,即若孟子之‘誦詩讀書,故道性善’,其目的仍為‘稱堯舜蓋以推本之論,明天以後起之議治人,胥聖人之教也。’所以言性善之學雖為‘推本之論’,落實到現實,仍須以言性惡之學為根本。”(見該文第190頁))

此外,從宋翔鳳以善為天道是人之始胎來看,他是以人初生有善無惡。那麼,惡是從何而來?宋翔鳳以為,是因後天人的好惡的欲望所引誘,不能反歸天理造成的:“人心之好惡為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天理者,仁也,天理不滅,斯有好仁而惡不仁之性。”(宋翔鳳:《論語說義二》,《皇清經解續編》卷三九〇,第27頁。)這又是《孟子》、《樂記》、《中庸》、宋明理學人性論所共有的說法。

其三,人性如何去惡歸善。

儒家人性論最後都歸結為去惡向善,而在如何實現善的路徑上,主要有通過個人主觀內省修養與所謂聖王教化、習行這樣兩條道路。孟子的性善論主張前一條道路,荀子的性惡論走的是後一條道路。宋翔鳳在此問題上,亦是兼采為說,認為二者都是孔子性與天道的微言。他說:

子曰:裏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謹按:上三篇,既詳大學、明堂、宗廟之法,此篇命治國當察鄰裏風俗之薄厚,故仁、知、禮、義皆仁,性所固有,必一一反求之於性,而使自擇之,則俗無不化,而人無不格,父子君臣朋友之道由是而能不失其理,觀於裏(原文誤作“無”,據上下文改。)仁為美,而治太平有矣。(宋翔鳳:《論語說義二》,《皇清經解續編》卷三九〇,第23頁。)

認為仁義禮知是人性所固有,因而,人性善的實現應該從人自身去尋求,即所謂反求於性。這種說法是《中庸》、《孟子》早就有之的。

同時,宋翔鳳更強調後天的學習對成就善性的重要性:

然《春秋》體元,禮本於大一,要其本始莫非性善之理;《論語》撰聖人之微言,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聖人知天人之際則必本乎性,凡民為日用之質則尤慎乎習,故《論語》首篇言學而時習,夫仁義禮知信五常之德,周四海互古今而不變,此其相近也;言語飲食衣服禮俗,更數十年而易行,九州而各殊,此其相遠也。能一而同之則君師之教也,弟子之學也,性相近則有善而無惡,無惡則善亦不可名,習相遠則善惡之途日分,而惡不可不治,名之以善惡而不辨其遠近,則化民成俗之故,無自而入也,又曰:惟上知與下愚不移。此亦明學禮也。(宋翔鳳:《論語說義九》,《皇清經解續編》卷三九七,第3-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