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史稿》中,劉逢祿與宋翔鳳是前後列在一起的。而對宋翔鳳述說文字最多的,是他的《論語》學。《清史稿》的作者很可能有這樣一個觀念,就是認為宋翔鳳的《論語》學,是劉逢祿《公羊》學思想的繼承與發展。從宋翔鳳的思想看,他與劉逢祿一脈相承,的確主要體現在《論語》學上。但是,宋翔鳳的經學思想與劉逢祿有較大的區別,他的《論語》學也與劉逢祿有所不同。這個不同體現在劉逢祿主要是以三科九旨說《論語》,而宋翔鳳則突出以孔子素王說說《論語》,強調孔子受命於天的素王身份與所擔當的製作《春秋》的曆史使命,從而使《公羊》學進一步成為能夠為變革時代提供理論需要的理論形態。
從清代經學發展而言,宋翔鳳經學最具有時代意義就是對《論語》微言大義的闡發。盡管龔自珍、魏源都早於宋翔鳳去世,但從清代今文經學的發展看,宋翔鳳的《論語》學還落後於龔自珍、魏源的今文學經學。有論著認為,“宋翔鳳的經學是乾嘉漢學至道鹹今文學轉變中的環節”(鍾彩鈞:《宋翔鳳學術及思想概述》,《清代經學國際研討會論文集》,(台灣)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所,1994年,第357頁。),這是有道理的,這也是本書將宋翔鳳列在龔自珍、魏源之前的原因。
第一節宋翔鳳學術概說
宋翔鳳與劉逢祿都是莊述祖的外甥,劉逢祿的母親是莊存與的女兒,宋翔鳳的母親是莊述祖的妹妹。盡管宋翔鳳的經學成就與影響不能與劉逢祿相比肩,但是,宋翔鳳在劉逢祿去世後還活了三十年,而在這三十年中發生了許多曆史性的大事變,如第一、二次鴉片戰爭等,這些都給宋翔鳳的經學以極其深刻的影響,使他的《論語》學有著劉逢祿所缺乏的新內容。
宋翔鳳字虞延,一字於庭,曾號瘦客,江蘇長洲人。宋翔鳳卒於鹹豐十年(1860),《清史稿·宋翔鳳傳》與《清儒學案》都持此說,學術界也無異說。但是,宋翔鳳的生年卻有數說,《清史稿》說他享年“八十二”,從鹹豐十年上推82年,則為乾隆四十四年(1779)。大陸學者多持此說,如郭廷禮的《龔自珍年譜》以龔自珍出生之年(1792),宋翔鳳為14歲,上推14年正是1779年;陳鵬鳴的《宋翔鳳經學思想研究》與孔祥驊的《論宋翔鳳的〈論語〉學》亦均以宋翔鳳生於1779年(陳鵬鳴的《宋翔鳳經學思想研究》、孔祥驊的《論宋翔鳳的〈論語〉學》均亦持此說,詳見《中華文化論壇》2001年第4期,第100頁。)。鍾彩鈞的《宋翔鳳的生平與師友》,(此文為鍾氏在1993年11月2021日台灣國立中山大學中文係主辦的《第一屆清代國際學術研討會》上提供的論文。)以宋翔鳳享年84歲,則生年當為乾隆四十二年(1777),比劉逢祿晚一年,台灣學者的論著多持此說,由商務印書館2004年出版的中國社會科學院曆史所樊克政研究員所著《龔自珍年譜考略》亦持此說。《清儒學案》以其享年八十五,則生年為乾隆四十一年(1776),與劉逢祿同年,張廣慶的《劉逢祿年譜》也以宋翔鳳與劉逢祿同年。宋翔鳳的生年雖有三種異說,但時間比較接近。
嘉慶五年(1800),宋翔鳳舉於鄉,官湖南新寧縣知縣,嘉慶二十一年(1816),大挑授泰州州學,後任安徽旌德縣訓導等小官,終以州牧致仕。鹹豐己未(1859)重宴鹿鳴,加知府銜。陳靜華根據鍾彩鈞研究宋氏生平師友的文章總結宋翔鳳的一生說,“宋氏終生汲汲於科舉功名,一生在追求仕宦,困於遊幕與小官之生活,且時而客居他鄉”。(陳靜華:《清代常州學派論語學研究(以劉逢祿、宋翔鳳、戴望為例)》(台灣政治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碩士論文),第180頁。)可見,宋翔鳳一生的仕途是不得意的。
根據《清史稿》與《清儒學案》的記載,宋翔鳳的著述較為豐富,主要有《論語纂言》、《論語發微》、《論語說義》十卷、《論語鄭注》十卷、《孟子趙岐補正》六卷、《孟子劉熙注》一卷、《周易考異》二卷、《卦氣說》一卷、《尚書略說》一卷、《尚書譜》一卷、《五經要義》一卷、《五經通義》一卷、《經問》、《大學古義說》二卷、《四書釋地辨證》二卷、《爾雅釋服》一卷、《小爾雅訓纂》六卷、《過庭錄》十六卷、《樸學齋劄記》、《四書釋地辨證》二卷、《樸學齋文錄》四卷、《香草詞》二卷、《碧雲庵詞》二卷、《洞簫詞》一卷、《樂府餘論》一卷等多種,統名為《浮溪精舍叢書》。從他的著述可知,宋翔鳳的經學不像劉逢祿是以《公羊》學為中心,甚至沒有《公羊》的專著,而是以訓詁考辨的漢學之作居多。
鍾彩鈞的《宋翔鳳的生平與師友》在論列宋翔鳳的著作後,做出如下幾點結論:
(一)翔鳳學問從乾嘉漢學入門,其少作以考證訓詁名物製度為主,但也注意家法源流。《小爾雅訓纂序》雲:“餘少識訓詁”,是不錯的。(二)翔鳳約在四十歲以後漸次發表義理之作,泰州學正時出版《大學古義說》,可視為其學問發展的分水嶺。《三》翔鳳著作多有積稿數十年始刊布者,故其學由考證向義理發展,隻是大體傾向。事實上其義理之作未必不蘊釀於中年以前,而晚年的《過庭錄》、《論語說義》亦多收考證文字。可以說,翔鳳從未排斥義理,亦未曾“悔其少作”,他的考證與義理是相和諧的。(四)《過庭錄》除了經學,其研究範圍遍及史書(包括四史及晉隋唐宋史籍)、諸子(《鬻子》、《老子》、《墨子》、《韓非子》、《呂氏春秋》、《大戴禮》)、文(文選、唐詩、韓柳文等)。然而涉獵雖廣,其所發有皆名物故實,可以說隻是其經學的支流。唯一例外是論《老子》,可窺知其哲學思想。(鍾彩鈞:《宋翔鳳的生平與師友》,《第一屆國際清代學術研討會論文集》,第166-16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