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莊存與的《春秋公羊》學(9)(2 / 3)

然則,亂臣必誅,賊子必誅,治之末也,非《春秋》之貴。《春秋》即天下之人之心,而明示以不義,即天下之人之心,而眾著之以義,以義死之而弗敢犯也;以不義賄之天下,而途之人莫之從也。為人子者,冠以著代婚授之室,必將敬且哀焉,莫敢以為利,苟以為利,則弑之端也。《春秋》使其知其代之者,使天下後世之人知大惡之端恒於斯,而絕之早也。(莊存與:《春秋正辭·外辭第六》卷八。)

《春秋》所貴不在討賊,而在仁義。而危害仁義的大敵是利,義為善,利為惡,“不善則惡,無中立也”(莊存與:《春秋正辭·諸夏辭敘目》。)。所以,莊存與特別強調義利的對立不相容,以人有有利之心,為亂臣賊子弑殺君父的根由,要求人們從根本上向義去利。莊存與說:“《春秋》之義行,則庶土交正禹之明德也,非聖人孰能修之?”(莊存與:《春秋正辭·內辭第三中》卷四。)將仁義的精神深化於人心,使庶民都能夠爭行大禹之德,在莊存與看來這就是孔子修《春秋》的目的,也是《春秋》隻可能出於聖人之手的證明。

莊存與由《春秋》所發明的諸大義,雖然說以仁義為本,但是,重點卻在全至尊、尊賢、重民上,仁義屬倫理學說,全至尊等說是政治理論。因此,莊存與發明的大義是以政治理論為主的,而不是以倫理學說為主。這顯然是不合於宋學的言心性,講性理,以倫理為主,二者恰好形成鮮明的對比。《公羊》學在本質上是一種政治學說,因此,莊存與的發明大義與《公羊》學的基本精神完全一致。他發明的尊王、尊賢、重民等大義,也是《公羊》學所特別注重的。所以,盡管莊存與在發明大義時,不僅多求異《公羊》學,而且於《公羊》學無說之處常大力發揮,但是,精神卻不脫《公羊》學。

第五節莊存與經學的評價

在以文字訓詁為務的漢學極盛之時,莊存與的經學卻以發明大義為主,這無異於獨樹一幟。所以,他的經學著作遭到許多株守漢學者的猛烈指斥,如李慈銘說:

莊氏之《尚書既見》,向讀龔定庵所撰《碑文》雲雲,私揣其書必毛氏《古文尚書冤詞》之流,而侍郎素稱魁儒,又在毛氏之後,既有為而作,當更援據精慎,不似毛氏之武斷。乃今聞之,既無一字辨證其真偽,亦未嚐闡發其義理,但泛論唐虞三代之事勢,憑私決臆,蔓衍支離,皆於經義毫無關涉。……附會糾纏,浮詞妨要,乾隆間諸儒說經,斯最下矣。阮氏《學海堂經解》中屏之不收,可謂有識。(李慈銘:《尚書既見》條,《越縵堂讀書記》,(台北)世界書局,1975年,第109頁。)

今讀其《尚書既見》皆泛論大義,多主枚書,絕無考證發明之舉。……皆未免輕棄傳記,憑私臆造。其《毛詩說》,以“日居月諸”(“日居月諸”為《邶風·日月》中每一段詩句的開頭一句。)為衛人殺州籲後,莊薑念先君兩子皆敗,自傷之詩;《葛覃》以後妃親葛為儉而失禮,謂葛之覃為美後妃之容,黃鳥之鳴為美後妃之言,皆穿鑿不可信。(李慈銘:《尚書既見》條,《越縵堂讀書記》,第109頁。)

……皆未免輕棄傳記,慿私臆造。(李慈銘:《味經齋遺書》條,《越縵堂讀書記》,第1167頁。)

胡玉縉在《毛詩說書後》,稱引李慈銘的批評後進一步說:“實則全書似此類者不勝僂指。”(胡縉玉:《學林集林》第四冊,第31頁,上海遠東出版社1995年9月。)又說:“《周官記》五卷,《周官說》二卷,《補》三卷”七卷,“為例未免不純。無《宗伯》、《司寇記》亦不可解……而《冬官司空記》綴以韻語,凡三十六句,蓋仿《考工記》、《嘉量銘》、《祭侯辭》而失之。要之,存與倡西漢之學,《春秋正辭》外大率任臆而談,別為一派。此書未必盡合周公製禮之意,而尚有依據。王氏刻《經解續編》補收之,其亦不得已而思其次歟?”(同上。)從李慈銘與胡玉縉為代表的漢學家的批評中可以看出,漢學家最不滿莊存與經學的地方,是莊存與的“絕無考證發明”,多“穿鑿不可信”。而講大義,重義理,恰恰就是要不能斤斤於考據訓詁,所以,漢學家的批評不能說不是門戶之見。但是,莊存與的經學忽略文字訓詁,甚至為明大義而不顧清代考據的已有成果,這也不能說不是莊存與經學的缺點。

但是,一些能夠跳出漢學局限的學者,則持完全相反的看法,對莊存與的經學給予極高的肯定,如譚獻說:

閱莊方耕先生《尚書既見》,雖未決去偽古文,而文事深淳古厚,直接董、荀……國朝諸儒,如惠氏一家、王氏一家、莊氏一家,皆第一流。(譚獻:《複堂日記》,(台北)華廣書局,1970年影印光緒15年刊本,第2頁。)

閱劉申受《書序述聞》,說《尚書》精深,源於宗伯公。吾故以謂莊氏學精於惠,大於王也。(譚獻:《複堂日記》,第3頁。)

李兆洛撰《禮部劉君傳》稱:

禮侍公鴻識卓學,甄綜天人,經緯聖哲……兼通五經,各有論述,著《春秋正辭》,涵濡聖真,執權至道,取資三傳,通會群儒。(李兆洛:《養一齋文集》一四卷《續修四庫全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2頁。)

董士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