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爾虞我詐(2 / 3)

陳青桐聞言歎道:“風華正茂,卻若遲暮美人,這等折磨,罪莫大焉!唉!你師兄既歡喜采蜂弄蝶,當初何必娶她?既然娶了她,怎麼不好好珍惜?”想起家中那尊栩栩如生的雕像,心中頗多感慨。淳於玄顫聲道:“······你也可憐她?”陳青桐道:“正是。”心道:“我說這番話,定然對你師兄有所冒犯,隻是事且從權,也顧不得了。”

石元朗微微一愕,旋即回過神來,隻用一雙眼睛盯著陳青桐,隻怕他突然逃走。淳於玄神情稍稍緩和,殺意猶存,卻不似先前瘋癲,隻聽他道:“嫂子素來將我當小弟一般看待,親愛之情,常令我感佩於心。那日師兄又出去鬼混,我便請嫂子到花園小聚,談天說地,寬她胸懷。天地可鑒,那是我全是可憐她的一番好心意,並無絲毫歹念。嫂子初時不肯,後來見我三番四次邀請,總覺得次次推辭,總也不好看,於是某日,她終於來到了園中。”

陳青桐點頭道:“惻隱之心,人皆有之。隻是把握不住,就要生出禍亂。”淳於玄連連點頭道:“不錯。我以前也與她談話,卻是在眾人之前,平平淡淡,波瀾不驚,但那一日相聚,明明無甚,我坐於她麵前,卻是上下忐忑,心中惴惴不安。她以往見我,自然恬淡,無甚張惶,待二人獨處,卻也局促不安。後來才彼此情緒漸漸緩和,相互心情,頗為歡暢。”

淳於玄沉默半晌,才繼續說道:“此後相聚便是常事,我歡喜看她笑容,若春風拂麵,更勝飲酒酣暢。有我陪在她身邊,她的氣色日益見好,精神與以往大大不同。我師兄也甚是驚異,但未知其中情由,隻要嫂子不去管他風流之事,他便一願足矣。”

陳青桐歎道:“日久生情,長久如此,你們就有了情愫?”

淳於玄麵色一紅,道:“正是,以後我但一日不見她,心中便想念得緊,茶不思,飯不想,無論做什麼事情都索然無趣。她也一般,她某一日竟然繡了一對斑斕鴛鴦的絹帕給我,以明心跡。你不知曉,那東西對我而言,可謂生平最為寶貴的一件禮物。每每念她不得,我便翻開絹帕來看,但愈看愈是想念。一日夜裏,我想念甚緊,實在按耐不得,又聽聞師兄在外麵與一幫武林朋友喝酒,便翻牆而入,悄悄潛進她的房間,本想老老實實坐在她聲旁,就這般癡癡地看著她,聊慰相思之苦。可是,可是轉過屏風,發覺她方才沐浴完畢,若出水芙蓉一般,清麗無比,芬芳迷人。我竟瞧得呆了,一時渾渾噩噩地站在她麵前,抬頭也不是,低頭猶不甘,進退兩難,好不躊躇。她看我如此模樣,撲哧一笑,道:‘我送你的帕子,你都丟了吧?’我聞言大急,道:‘哪裏話?時時刻刻都帶在身上的。’她掩口而笑,道:‘我知你必定是隨身攜帶,若是膽敢放下,看我怎樣罰你。’我見她,失魂落魄,哪裏還能搭上話了?隻覺得她的一隻纖纖細手伸來,捉住了我的手腕,後麵,後麵便羅帳垂下,我竟然與她雲雨****。事畢之後,她慢慢收拾床鋪,我恐師兄回來發覺,於是慌張離去。”看陳青桐一眼,道:“你瞧我不起吧?卻做下了如此下作之事,有了奸情。隻是這是唯一一次,此後再也不敢胡鬧。但偏偏就是這一次,她卻懷上了身孕。”

陳青桐啊呀一聲,目瞪口呆,驚道:“那可如何是好?”

其後一切了然,不過數月,楊虎嘯夫人腹部隆起,再難遮掩。她多時不曾與楊虎嘯同房,又如何能夠受孕?楊虎嘯一忖之下,便明白了其中奧妙,於是逼迫其說出姘夫來曆,見其堅牙固齒,始終不發一言,便一掌拍下。他號稱“鐵掌”,掌上功夫足可斷石裂碑,一擊之下,纖纖弱女怎能抵擋,不及叫喚一聲,可憐登時香消玉隕,一屍兩命。她被棄屍荒野,連棺槨也不得一副。淳於玄聞訊,悲慟欲絕,趁夜色將之掩埋,心中從此對師兄懷恨在心。楊虎嘯赴西湖之約,戰敗受傷,神秘人訓責一番離去,淳於玄便陡下重手,將之擊斃於湖中。隻是楊虎嘯素來對他還算不錯,此後每日深夜,但凡入睡,便能夢得他滿臉鮮血,口中哀哀嚎叫,前來索命奪魂。淳於玄苦不堪言,尋看了多少名醫,盡皆因為心病難愈,終究還是落下了一個瘋顛癡狂的病根。

淳於玄愈說愈是悲切,陳青桐也是唏噓不已,暗道:“若說她不幸死去,乃是紅杏出牆、與人私通的報應,終究根本,還是那楊虎嘯負心薄情所致。這其中是是非非,豈能一言道盡?”轉念一想,不覺暗暗心驚:“他說得如此詳細,若非將我當成是知心知性的朋友,便是下定了殺我之心,悉數傾吐之後,就要殺人滅口。”果然看得淳於玄擦去眼角淚水,目露凶光,自己脊背不覺陣陣寒涼。

聽淳於玄道:“罷了,罷了,我就此去吧!梅娘冤死,我若不思量為她報仇,早也隨她一道去了,何苦在這人世間繾綣?”陳青桐大驚色,方要勸阻,隻見淳於玄哈哈一笑,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縱身往崖下跳下。

淳於玄身在半空,真是萬念俱灰,突然身子一震,下墜之勢嘎然而止。他睜眼一望,卻是陳青桐一手抓住了自己的腰帶,另一手攀住崖壁,正勉力支撐。山崖之下,雲霧繚繞,深不見底,就此墜下,定然粉身碎骨,屍首難全。

淳於玄心如死灰,道:“兄弟,快些鬆手,再要耽擱片刻,困乏脫力,你便冤枉陪我白白送命了。”陳青桐道:“我若放手,心中難安。”心中焦急無比,忖道:“他說得不錯,我隻與他這般吊在崖外,不過多時,就要墮落穀底。”

便在此時,石元朗到了崖邊,低頭下看。陳青桐道:“石幫主,勞煩你大駕,拽我們上去才是。”石元朗冷笑道:“拉你上來?我問你,那什麼絕妙解毒丸皆是虛假,是也不是?你誑騙於我,還要我救你性命,不是昏噩,就是癡心妄想了!”淳於玄怒道:“狗賊,不拉我上去倒也罷了,老子本是求死之人,不用你費力。陳兄弟是個大大的好人,你快些拉他上去!”

石元朗陰惻惻地笑道:“這小賊假裝昏迷,暗中竊聽我《八脈心法》的至高口訣。如此秘籍,世上知曉之人愈少愈好,你二人都快些死去吧,也讓我從此安枕無憂。”言罷,才要落“崖”下石,卻聽得後麵有人笑道:“原來寶書尚在大哥身上,遮掩得好,便是小弟我也被你騙過了。”石元朗猝不及防,張惶回頭,不由臉色勃變,大聲罵道:“繆鐵鷹,你這忘恩負義的賊人,還有臉回來見我?”

繆鐵鷹嘿嘿幹笑,道:“昔日我與大哥玩笑,點了你的穴道,皆是童心所使何必生氣?”

石元朗唾罵不已,激忿之情,溢於言表。繆鐵鷹道:“大哥如此生氣,莫非還想殺了我不成?”語氣倒有幾分揶揄之意,又長歎一氣,道:“隻是大哥被‘無常惡醫’試藥試毒日久,身子孱弱無比,且受十全大補丸腐蝕,神氣大不若前,武功亦然不濟。便是給你一把鋒利寶劍,我赤手空拳,勝負也是一目了然。”石元朗聞言,愕然一呆,顫聲道:“你,你一直在外麵?”繆鐵鷹哈哈大笑,道:“大哥與我鬧著玩呢,給我一本虛假書,我心有不甘,豈能離開隻是你忙於背誦經文,不曾注意到我罷了。”

陳青桐聞言,心念甫動,想起當日的種種情景,憶起那淳於玄初次鬆開自己的繩索,運氣排解“至陽”要穴的內息凝滯之時,屋頂有人說話,道自己是條漢子雲雲,不禁恍然大悟,暗道:“原來是他。”轉念一想,“他既然誇讚我,想必對我有些好感。”於是大聲叫道:“繆幫主救命。”聽得崖頂繆鐵鷹大聲道:“我雖賞識你,但此刻心思與大哥無二;世上知曉這《八脈心法》秘籍真本的人,越少越好。”陳青桐心中陡寒。石元朗也是凜然惶恐,心想:“他這是要奪我寶書,再取我性命了。”

陡然聽見上麵兩聲驚哧,一人慌張惶恐,聲音淒厲慘然。陳青桐抬頭往上看去,卻見上麵驀然翻下一條人影,手足撲騰,徑直往下麵跌來,正是石元朗。

陳青桐道:“怪哉,你如何也下來了?”轉念一想,甫然明白,定然是繆鐵鷹強奪其懷中的《八脈心法》,於是肆意豪取,雙方爭執之際,自然交手搏鬥。石元朗多受毒害之苦,武功此刻不及繆鐵鷹,兩力交縱,他哪抵擋得住?繆鐵鷹雖然墜落,但畢竟眼疾手快,掠過陳青桐之時,伸手拽住他的衣襟,好似攀附得一根千金難買的救命稻草,死死抓攫,絲毫不肯鬆手。他又掙紮,一腳踹在了“毒砂掌”淳於玄腿上。淳於玄猝不及防,反腳踢他,腳踝勾住了石元朗膝彎,便如鐵鉤一般,牢靠之極。如此一來,陳青桐更是叫苦不迭,暗道:“兩人甚重,哪裏能夠持久拉拽?”手臂酸麻不已,正是騎虎難下。

卻聽得淳於玄喝道:“姓石的,你我都是罪大惡極之人,就是即刻死去,也是報應使然,大大的活該。陳兄弟是好人善人,就應長命百歲,你還不鬆手,想與我一並去黃泉走上一遭麼?”

初時石元朗站於懸崖邊緣,居高臨下往穀底窺探,心中不覺得什麼,此時轉瞬淪落死地,再看下麵雲霧繚繞、風息旋轉,不禁魂飛魄散,竟然尿濕了褲子,滲透而出,幾滴腥臊之物,淅淅瀝瀝滴在了淳於玄的腰腿之上,顫聲道:“你要死就死,我,我可想好好地活著。”淳於玄聽見陳青桐喘息之聲更重,暗暗心驚,忖道:“再要耽擱,就已然遲了。”冷笑道:“這可由不得你。”屈伏彎腰,身子往上探去,一把揪住石元朗的腰帶,另一指朝其腋下點去,命中笑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