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又被咬了(1 / 3)

陳青桐大驚,急忙問道:“石幫主,你怎地了?”石元朗看他一眼,扭過身去,不是不睬,而是口舌若有禁錮,不能應答。陳青桐雖惱他心機詭譎,度量狹隘,但見他渾身抽搐,手足蜷縮,漸漸雙眼茫然,狀若無神、嘴角撇歪一二,驀然口吐白沫,不禁暗暗心驚,反倒生出許多關切凝重之意。隻是他此刻依舊被綁縛於斜“床”之上,繩索束縛極牢,掙脫不得,四肢身體皆難以動彈,雖然焦急,也是無可奈何。

便聽得外麵似有腳步之聲,他聽得明白,其輕盈若何,該是一位女子過來,心中一凜,暗道:“這必定是那萬惡不已的樸素醫回來了。她看我無恙,隻怕又要尋思毒法,折磨於我。唉!大丈夫能伸能屈,我便是象貓兒一般有九條十條的性命,也經不得她三番四次的折騰。”於是大叫一聲,極盡淒厲悲慘之音,依舊還“昏死”過去,又擰眉蹙額,運行粗重呼吸,滿臉皆是痛苦莫名之色。

門被推開,果真是樸素醫走了進來,不顧石元朗哀嚎掙紮,長袖一甩,走到陳青桐的身邊,見他如此模樣,冷笑連連,哼道:“你吃了我的‘斷魂丸’,如此痛苦,隻是開始而已,不過腐蝕腸胃。稍後再毒害你的肝膽心肺,那時你便是疼痛得昏厥了過去,隻怕稍有牽引,也若萬蟻噬身,又能將你刺疼醒來,可謂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生死兩難,淒淒惶惶也。”

陳青桐心中暗罵:“天下最毒婦人心,此言未免偏頗,將好女子也冤枉進去了。但要是將這句話用在你身上,那是無論怎樣也不過分,委實妥貼之極。你心思歹毒,比那天下最毒之人猶然強上十分,隻怕蛇蠍五毒要要你蟄你,傷你不得,反被你毒翻隕命。”

隻是他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能,心中忿怨無從宣泄,實在是憋悶得難受,於是靈光一閃,生出主意,“昏迷”中呻吟道:“晴兒,可······可是你麼?休走,休走,我這一生一世,心中永遠隻有你一人,你······你的心中也隻有我一人罷?好,好,你我生生世世,都要作一對恩愛的夫妻,其餘女子,莫說中庸之姿,便是她傾國傾城、羞花閉月,在我眼中,那也隻如汙濁糞土一般,我是萬萬不會瞧她們一眼的。”心中另行念誦,道:“各位姐姐妹妹,我說話如此粗鄙不堪,絕非針對你們,隻是針對這惡婦一人,阿彌陀佛,你們勿要誤會。”

樸素醫神情陡變,怒道:“好一個癡情的少年郎君,便是快死了,也要編織鴛鴦美夢麼?”揚手朝著他臉上就是幾個耳光,陳青桐叫苦不迭,既極度“昏迷”,也不能即刻醒來,露出破綻,一邊心中痛罵,一邊喃喃道:“這裏有個惡婦,年紀老大不小,始終嫁不出去,你說她可笑不可笑?唉!便是什麼孫無常歡喜她,可是看她這般凶悍,比河東獅吼還要厲害數倍,心中自然有所忌憚畏懼,便是想娶她,也不敢輕易開口。”

樸素醫氣得渾身發抖,怒道:“這臭小子,自己纏纏綿綿倒也罷了,為何還要詛咒我?”挼起袖子,才要狠狠打下,驀然一念:“我果真是凶悍潑辣,惹得師兄畏懼生厭了麽?若是如此,我·······我也該收斂一些才是?”猶豫不決,自言自語,頹然坐在凳上。

此刻石元朗爬了過來,氣喘噓噓,顫聲道:“女菩薩,快些,快些將十全大補丸給我。”見她昏昏噩噩,不理不答,甚是焦急,竟一把抱住樸素醫的小腿。陳青桐眯開一條眼線,覷見得真切,心中忖道:“罔顧男女授受不親的古訓,成何體統?”

樸素醫心煩意亂,冷不防被石元朗抱住,機伶伶打了一個寒戰,本能將他踢出,罵道:“淫賊,你要做甚?”石元朗身體虛弱,哪裏經受得她這一踢,身子撲嗵嗵翻轉幾個筋鬥,一頭撞在牆上,頓時磕起老大的一個紅包。他再無起立掙紮,轉過身來,倚靠牆壁,半坐半臥,一隻手隻是遠遠往樸素醫抓去,不住道:“十全大補丸,女,女菩薩,給我十全大補丸,給我!”

樸素醫剛要發作,眼睛一轉,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笑容盈盈,雖是徐娘半老之狀,依舊裝扮那風中桃花,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青花白浪,小巧可愛。石元朗陡見此物,更加瘋狂,雖有氣無力,大叫道:“十全大補丸,十全大補丸。”

樸素醫一手捏著瓷瓶,一邊對他笑道:“來呀!要是哄得姑奶奶我高興,給你兩粒神藥如何?”石元朗聞言,也不知從哪裏生出的氣力,氣喘籲籲,爬到了她的身邊。陳青桐暗暗歎息道:“我明白了,這十全大補丸哪裏是什麼神藥,卻是可以蠱惑心神的毒藥。這石元朗算不得好人,但到底也是黑旗幫的大幫主,也曾被完顏烏蒙看中,請入極品殿伺候,不是英雄,那也是半個梟雄,竟然被她看作是一條搖頭擺尾的小狗,肆意欺淩。”樸素醫咯咯歡笑,除下鞋襪,道:“你再替我添上。”

石元朗聽不真切,將那“添上”聽為“舔燙”,稍稍躊躇,便抱著她的腳踝親吻起來。

樸素醫不妨他有如此舉止,隻駭得魂飛魄散,極力抽腳,罵道:“淫賊,你還不鬆手?”一時半刻,竟然擺脫不得,慌亂之下,揮舞雙臂往他背上敲打。石元朗恍惚之間,看得那青花小瓷瓶上下搖晃,眼睛頓時一亮,任她捶打,一手往瓶子抓取,但準頭失衡,反倒捉住了樸素醫的裙帶,用力一拽,哧地一聲,竟將她裙子拉了下來。

此時門外走進一人,見此情景,勃然大怒,道:“你們兩個不知羞恥的東西,光天化日之下在做什麼?”手中藥罐,拍在地上跌得粉碎,怒氣衝衝扭頭就走,那人正是孫廷卓。那蒼髯之人緊隨其後,見狀拍掌大笑道:“男歡女愛,有何不可?隻盼天下醜女也好,美女也罷,莫要碰上負心漢子,否則下場都是一般。”

樸素醫又羞又怒,猛地一腳將石元朗踢開,大罵道:“你這瘋子,胡說什麼?”蒼髯漢子似笑非笑道:“不錯,我是瘋子,不然怎會犯下大錯,不仁不義,狼心狗肺?”石元朗喃喃念道:“給我十全大補丸,給我十全大補丸!”蒼髯漢子聽了歎道:“天下哪有什麼十全十美之事?你執拗於此,終究誤人誤己。”自出門去了。

樸素醫抬腳便往石元朗身上用力踩踏,叫道:“你這惡人,膽敢調戲於我?可惡,可惡!害得師兄誤會於我。”石元朗抱頭遮麵,掙紮躲避,但見腳如雨下,怪叫連聲。

樸素醫激忿之下,驀然靈光一閃:“是了,方才師兄為何要三屍神暴跳?他明明對我無情。莫非,莫非他還是歡喜我的?”略一思忖:“定然是的,他心中還是有我的。如此說來,我也不是天下第二的怨苦之婦。”滿臉喜色,眉飛色舞,就要趕出去尋覓孫廷卓,走出幾步,回身扔下兩粒藥丸,冷笑道:“你算是立了大功,我心中高興,不食前言,便給你兩粒神藥。”飛奔而出。

石元朗慌忙搶過,將一粒就著地上的灰塵便納入口中,急急咽下,另外一粒,牢牢地拽在手掌心裏,看其架式,任誰來搶,便是拚命,也決不讓的。陳青桐見狀暗暗駭然:“這毒藥好生厲害,休談我胡說八道,其實並沒有什麼‘雙角外犄哞哞天地玄航解毒丸’,便是真有此物,他說萬毒可解,獨獨這十全大補丸是美好神藥,可見已被此藥迷惑了心神。”想起他雖然抱著那不知真假的《八脈心法》,其實已然成為了廢人,不覺心有唏噓,暗道他也正是成為了廢人,所以才不再綁縛,心中反倒生出另外一個念頭,暗道:“若是我也扮作了廢人,想必孫廷卓也會解脫我的捆綁束縛吧?”

此後幾日,那孫廷卓與樸素醫輪流替陳青桐下藥下毒,皆是秉性猛烈之物。說來也怪,無論是哪一種藥毒,灌入其腹中,皆是無恙無礙,卻每每激起他丹田氣息鼓漾,不自覺下行上逆,依舊凝於命門。石元朗尚在陳青桐昏迷之時,念誦《八脈心法》的經文,被他不知不覺依法修煉,內功修為簡直一日千裏。

這一日,孫廷卓喂他吃下了“龍王散”,那本是極重傷骨斷筋的內服藥材,頗為剛猛,陳青桐隻覺得丹田滾燙無比,更甚往日熨熱幾分,內息旋轉至命門,好似生起了一盞鼎爐,急切按捺不得,忽然聽得石元朗念道:“進若不得,強逆之,乃‘乾’上‘坤’下,終究無益,若是退而三,再進而五,或退而五,再進而七,可‘坤’上‘乾’下,交感生化。”陳青桐遂將內氣下倒,轉而上行,那氣息果真闖過“命門”,過“中樞”,到“至陽”。

他聽得經文,心中方自歡喜,背部驀然一陣奇癢,突如其來,正是急不可待,難以按捺,不禁哈哈大笑。這一笑不要緊,“至陽”凝氣之處除了奇癢之外,突然又生出酸楚,綿綿不絕,廣延廣伸,幾乎要將體內的骨頭都融化了,不禁鼻頭酸然,又要哭泣。

石元朗坐在一旁,見他陡然醒來,嚇了一大跳,忖道:“今日醒來如何忒早?”慌忙將經書放入懷中,見他神情奇異,又哭又笑,笑得暢懷,不能抑製,哭得悲切,極似痛苦,不禁駭然道:“今日給你服下的毒藥,卻是這般的可怕?”

陳青桐聞言,連連搖頭,又連連點頭,卻是嗚咽吞阻,一句話也說不得出來。石元朗團團亂轉,問道:“可要再取出一粒解毒丸服下?”話音方落,心中後悔,暗道:“他昨日才悄悄地服下了一粒解毒丸,藥性持續三日,下一次服食,也該是後日才對。他若此刻又吞服一粒,豈非是極大的浪費?”以為如此算來,自己便少了半粒份額,如此情勢之下,實在是大大的不劃算。見石元朗難以作答,眼睛一轉,道:“不用多服,是藥便是三分毒,就是解毒丸也不外此理。好,好,你且暫時按耐,經過這一陣子的苦楚,就無恙無礙了。”他心思如此,陳青桐怎不明白?隻是此刻酸癢難耐,哭笑幾何,一時之間,不能答他。

便在此時,蒼髯漢子走了進來,眼見異狀,甚是好奇,問道:“怎麼了?他哭哭鬧鬧,笑笑嗬嗬,究竟為何?”石元朗暗道:“你自己瘋癲起來,猶然勝他百倍。”不願意與之多說,隻淡淡地道:“他中了藥毒,自然痛苦不堪。”那蒼髯漢子哦道:“袖手旁觀,終究非大丈夫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