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見勢不妙,抽身不及,長錘後揮,要磕開刀身。不意那女子搶先一步,手中柳葉刀猛地下壓,啪地一響,正好打在那漢子屁股上。那漢子啊呀一聲,身形不穩,跌跌撞撞幾個前衝,幾乎就要摔倒。
隻聽那女子清聲道:“打狗便在急切之時,萬萬不可心慈手軟!”話到人到,已然撲到那漢子身前,一刀砍下。她擬那漢子處在下風,輕敵之意頓生。那漢子心中暗喜,驀然扭身,一錘擊出,那女子大驚,急忙躲避已然不及,隻聽得砰地一聲,大錘正中小腹,頹然倒地。
那漢子哈哈大笑,攙扶起女子,道:“師妹,你也忒不小心,你若集中精神,我豈是你的對手?”
陳青桐與丁晴暗暗駭然,心道:“這女子好強悍的內力呀!那般撞擊,竟然平安無事?”
但見啊女子拍拍身上的塵土,緩緩站起,冷笑道:“師兄詭計多端,我再小心,也難免為你所算,料之不全。”忽然想起一念,道:“我方才叫了幾聲?”漢子眉頭微蹙,如有所思,口中計算道:“一,二,似乎叫了四聲,不對,不對,該是三聲才對。”頓時雙眼圓睜,奇道:“你一張口,如何瞬間叫喚得三聲?”女子道:“不錯,如此說來,這裏除了你我二人,還有那屋中的病怏怏三人,還有其餘的第五人和第六人麼?”
二人各提木刀木錘,仔細站定,大聲道:“是誰在一旁偷窺武功,還不快些出來?
陳青桐道:“他們心細,我們已被發覺了。”
丁晴笑道:“不是他們心細,而是我們粗心。”從石頭後走了出來,道:“我們是逛山的遊客,無意間從此地經過,見兩位大俠比試切磋,心中好奇,便歇下觀看一二,就要離開。”
那女子輸了一仗,心中極不痛快,喝道:“天寒地凍,鳥雀歸巢,百獸匿跡,哪有什麼逛山的遊客?你們分明是居心叵測的匪人盜賊!”末了又帶一句“狗男女”雲雲。
陳青桐聽她****粗言,心中不悅,以為她相貌看似不醜,但舉止言行實在鄙陋,丁晴卻按捺不得,冷笑道:“在這荒山野嶺之地,便是狗男女了麼?如此說來,你二人也在此,豈非也是狗男女?”那女子大怒,一挺雙刀,就要撲來,卻被身旁漢子阻攔,勸道:“人家本無惡意,你偏偏出口傷人,如今再要出手,豈非挾威逞凶?”
陳青桐恐丁晴再發爭吵,輕輕握住她的手腕,以示安撫,道:“叨擾兩位,我等也心甚不安,告辭。”拉著丁晴,才要舉步,聽得漢子搖頭道:“走不得,走不得,我傷了師妹肉身,心中已然大大的不安,恨不得懇求寬恕。如今汝等貿然闖入,言語無狀,傷了她心情,我疼惜之下,苦不堪言,唯一之計,便是要你們陪罪。”
女子哼道:“你何曾體恤過我?不過是看著兩個活潑潑的生人,氣血充盈,麵色紅潤,可見端健之極,於是心癢難耐,想留下來為你試藥罷了。”漢子哈哈大笑,道:“知我心意者,除了師妹,這天下雖大,卻絕無第二人想。”
陳青桐一驚,道:“你說什麼?”
漢子長錘一擺,道:“你聽不清楚麼?可見得還是有些耳疾的。無妨,我用藥材治人,效果顯著,包你醫到病除。”雙刀女子道:“所謂‘效果顯著’,便是他十個人裏,倒有八個是被醫死的,還餘下兩個,一個昏迷,一個渾噩。”丁晴臉色一變,道:“青桐哥哥,我們遇上了惡人了。”
陳青桐心中大怒道:“荒謬,荒謬!我二人無病無恙,為何要試藥?凡習醫學藥者,盡皆妙手仁心,又怎似你們這般胡亂診病,蓄意害人?”那漢子不以為然,道:“正是如此,我才有個綽號做‘無常惡醫’,我乃‘白無常’孫廷卓,她是我師妹,人謂‘黑無常’樸素醫。”
此言一出,丁晴臉色陡變,暗道如何會碰上這兩個害人的魔頭?她與師父遊曆江湖之時,曾聽萬鵬說過,數十年前紅日教發生過一次內訌,一位護法憤然之下,帶領一批教眾遠走西域,創立銀月教,與本教分庭抗禮。後來銀月教勢力漸大,便反攻中原,欲奪紅日教總壇,自登正統。雙方在廬山五老峰與三疊泉二處大戰,死傷極重。銀月教終究不敵,铩羽離去。在銀月教中,有一對男女,不似夫妻,卻長久同居,儼然元配;若說是夫妻,有以師兄、師妹互稱,且分房而居,若未有夫妻雲雨之事,便是喚做什麼“無常惡醫”。他們武功不甚高強,但用毒的本領天下無雙,曾在暗中施展手段,不知害了不少紅日教弟子的性命。銀月教歸去,本以為他們也一並離去,不想卻在這楓葉之山悄悄隱居,且害人之念,猶然不泯。
陳青桐不知就裏,哭笑不得,歎道:“無常乃是聚人魂魄的鬼使,醫者卻是救人性命的善人,可謂對頭也。你們這綽號大為不通。”
孫廷卓聞言道:“師妹,你我用了這個綽號數十年,想不到今日被人直斥其非?”
樸素醫怒道:“羅嗦什麼?捉住他們,用藥灌啞,看他如何大放厥詞?”陳青桐道:“這話又錯了,藥者醫人也,毒者害人也,你不該說用‘藥’灌啞,該說下毒灌啞才是。”孫廷卓怒極反笑,哈哈道:“原來碰上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書呆子,好,就用你來試藥試毒,一定有趣得緊。”
陳青桐看他們歹毒,道:“你又錯了,試藥或可,試毒怎能有趣?”
孫廷卓被他挑三剔四,更加氣憤,道:“什麼‘又錯了’?大爺我歡喜胡說,幹你甚事?”他故作風雅,還是忍不住說出粗話,當下長錘一擺,徑朝陳青桐砸來。
樸素醫雙刀撲上,將丁晴攔著。丁晴紋絲不動,星眸一盼,微微笑道:“我讓你三招!”樸素醫大怒道:“什麼,你先讓我三招?”丁晴道:“不錯,先讓你三招,看看你的手段。我若給你一劍刺個透明窟窿,那是我活該,不必你來為我顧慮。喂,喂,你怎麼還不進招?”
樸素醫給她氣得七竅生煙,雙刀一指,喝道:“看招!”倏的一刀刺出,要挑開她的衣帶。丁晴柳腰一扭,一個“風飛落花”,身法美妙之極,輕輕閃個過,轉眼三招,樸素醫竟然沒沾著她的衣角。隻聽丁晴冷冷笑道:“枉你們也是江湖成名的人物,使的招數竟然如此下作!三招已過,我要還手了!”樸素醫連環三刀都給她輕易閃開,還遭了她一番奚落,心頭火起,再不留情,一個“上步七星”,倏的便是一招“後羿射日”,兩把木刀帶著嗚嗚怪響,直刺到丁晴咽喉。丁晴笑道:“這一招還像話!”身形一晃,樸素醫唰地一刀從她袖邊削過,給她長劍一帶,竟然歪過一邊,仍然沒有刺中。隻聽丁晴喝道:“看劍!”一招“飛雲掣電”的殺手伸招,劍勢狠猛準疾,端的是武林中罕見的劍法,忽聽“奪”地一聲,丁晴一招剛猛無倫的劍招,竟被樸素醫雙刀擋開!丁晴一聲嬌笑,倏的一劍削出,道:“接我十招!”“招”字剛剛出口,但見青光電閃,未曾移動半步,陡然間便是一劍刺到,劍勢奇詭之極!但見她劍尖顫動,竟是在一招之內,連刺對方七處大穴!
幸虧那女子樸素醫久在江湖,刀法精湛,見丁晴的劍法宛若疾風暴雨,也自心頭暗驚,百忙中雙刀一展,一招“飛龍翔天”,雙刀抖動,儼如黑蟒圍身,遮得風雨不透,而且處處暗藏反擊之力。刀劍相交,但聽一陣奪奪之聲,就在這瞬息之間,刀劍已接觸了七下,丁晴鋒利的長劍,竟然削不動那女子樸素醫手中的這對木刀!
但丁晴也暗暗吃驚!她的劍雖非龍泉太阿,但鋒利之處,也是頗為可觀,但刀劍相交,對方的木刀竟是毫無傷損,那是因為她出刀太快,一沾即走,自己的長劍的勁力還未透至劍尖,寶劍的威力自是不能發揮如意。
丁晴正暗自盤算抵禦之法,隻聽樸素醫一聲怪笑:“看刀!”丁晴運足真力,橫劍一封,這回刀劍相接,卻是毫無聲響,樸素醫那兩把木刀又厚又重,卻大拙若巧,厚重的刀身竟似紙片一般粘在她的劍上,丁晴忽覺一服力道向外牽引,不由自己被她木刀帶動,轉了幾轉,幾乎就要脫手飛去!丁晴急忙使了個“化”字決,寶劍向前一送,順勢反抽,好容易才擺脫敵人的粘勁,嚇出了一身冷汗,長劍揚空一閃,刷,刷,刷,連環三招,劍光飄忽不定,指東打四,指南打北,樸素醫凝神應付,十招一過,已是大汗淋漓,氣力耗了一半。但見丁晴劍招一變,第七招又似飛雲掣電般的刺來!樸素醫急忙一個“倒踩七星”,左腳往右一滑,刀隨身轉,還了一招“飛瀑雙虹”,她在勢窮力拙,居然還能使出如此精純的刀法,丁晴心中不禁暗暗叫了個“好”。但見寒光一閃,“嗤”的一聲,樸素醫的衣袖已被丁晴削了一段,這還是他應付得宜,要不然這一劍非刺中她的手腕不可。
陳青桐正與孫廷卓惡鬥,偷眼一看丁晴不弱於樸素醫,心中放寬,倏地一劍,運足真力,驀地青光一閃,一招“羅刹穿針”,向孫廷卓“風府穴”刺到,兩人本是對麵麵立,陳青桐一下便繞到孫廷卓背後,身法劍法,端的是快得驚人。那知孫廷卓的步法更為精妙,陳青桐劍光一閃,他已移步換形,反手一錘,骨節格格作響,手臂突然暴長半尺,竟從陳青桐意想不到的方位擊來。陳青桐機憐之極,一劍搠空,劍招立變,宛若燕子穿雲般竟在間不容發之際,從孫廷卓右側竄出,身隨劍走,瞬息之間連攻了三劍。
孫廷卓久戰不下,心中焦躁,突然施用險招,不顧自身,左擊一掌,右錘一劃,同時木錘和鐵掌兩門功夫,猛地擊到陳青桐前心,陳青桐運起神功,大喝一聲,左手中指一彈,一縷勁風直刺孫廷卓掌心勞宮,迫他收回鐵掌,長劍一彎,又彈開了他的木錘,飛身一縱,半空中風聲颯颯,疾刺而出!孫廷卓揮錘疾擋,嗤嗤有聲,陳青桐長劍自他錘頭劃過,竟將他的木錘劃出了一道極深的劍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