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姑倒在地上,疼痛難忍,不敢用力推拒,聽得陳青桐言語,忍俊不得,竟是噗哧一笑。言老三暴跳如雷,喝道:“小賊隻知逞口舌威風麼?”陳青桐一笑,道:“我打架不行,但若論起吵架,我號稱第二,沒人敢認第一。”言老三尚未出手,萬五田已是按耐不住,大喝一聲,長劍刺出,劍尖晃動,卻是誌在一招奪命。
陳青桐大驚失色道:“還未吵完,如何說打就打了?”匆匆後退。
萬五田心中冷笑,暗道:“原來這小子並不懂武功,提著長劍吆三喝四,不過是裝腔作勢!”見他忽然一個踉蹌,似要摔倒在地,道:“小賊,如何自己便倒下了?去死罷!”倏地一劍劈下,風聲猛惡之極。陳青桐啊呀一聲,果然應聲倒地,萬五田大喜,跟上又是一劍刺出,哪知長劍尚未碰著陳青桐,小腿一陣劇痛,原來正是陳青桐一劍刺到他腿上。這一劍既離得近,又用得力大,噗哧一響,陳青桐長劍穿腿而過,萬五田大聲慘叫,一交跌倒。
丁晴心中暗笑,道:“青桐哥哥在冰上練劍,已然頗有火候。這故意摔跌刺敵之劍,尺度拿捏甚妙,正能迷惑敵人。”手中扣著一枚飛鏢,隻待稍有不對,即刻打出。
其餘嵩山四劍急忙把萬五田扶到一邊,登時麵麵相覷,哭笑不得,道:“五弟,你如何這麼不小心?!”萬曉田又羞又氣,麵紅耳赤,氣得罵娘。
陳青桐哈哈大笑,道:“我先前還是說錯話了,道你們是曆練江湖的老賊,原來你們的本領如此不濟,其實與我一般,也是小賊。”
完顏烏蒙心中竊喜,暗道:“這小子若能趕走什麼嵩山五子,那我也就有救了。”於是諂媚附和,道:“少俠好武功。”陳青桐對他厭惡之極,也不睬他,抱拳對彭姑、兀裏赤道:“兩位,有我大俠在此,這五個小賊定然傷害不得你們一分一毫,兩位盡管放心。”
兀裏赤道:“我‘二人’感激不已,有勞公子費心了。”以為彭姑為人冷冷冰冰,必定不肯對之稱謝,於是便將她一並圈了進來,說道“我二人”。孰料心念如是,聽得彭姑悵然道:“你,你是江南來人麼?我昔日也是從江南被選入汴梁皇宮的。”
陳青桐忙道:“是嗎?不想在這北國大都之地,竟能遇見老鄉?”他此話說出,聽在了彭姑耳內,多年枯死的心海頓時掀起一陣狂濤駭浪,不覺激動萬分,顫聲道:“不錯,我,我幾十年來,頭一回遇見老鄉。”言罷,眼淚漱漱流下,不可抑製。
兀裏赤從未見她哭泣,今日逢淚,也是頭一遭,心中也是感慨萬分,柔聲道:“彭姑,你,你······”彭姑將頭扭過,卻不看他。丁晴心中一陣酸楚,忖道:“此時此刻,她就是一個在外流離顛沛的可憐老婦人,再也不是什麼可怖陰寒的白衣女鬼了。”
隻聽陳青桐大聲道:“嵩山四子,你們還不一塊兒上嗎?要是在被我輕易折損一人,隻剩下三人,那你們嵩山派殘劍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言老三怒道:“臭小子,方才誤打誤撞,那是你中了****運氣,換作是我,小心應付,不致輕敵,依舊能夠在十招之內取你的性命,你信也不信?”
陳青桐暗道:“你還在大吹法螺,說十招之內就可殺我,這如果不算輕敵,那什麼才是輕敵?”心中喜悅,長劍斜指,做了一個泰山派劍法的起勢,寒光閃爍的劍尖,遙指嵩山五子。
言老三一愣道:“你是泰山門人?”
陳青桐冷笑一色和那個道:“什麼泰山派土山派?我堂堂大俠,一招之間便打敗了嵩山五子之一的‘灰龍手’,可見乃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人才。這些小門小派,不過土雞瓦犬的容身遮蔽之地,簡陋粗糙、淺名薄譽之極,豈能容得下我?”咳嗽一聲,又道:“不過他們若是真有求賢的誠意,答應每月給我一百兩銀子花花,我再不通情理,也不得不考慮一二,勉強就在他們的派中掛名,為之蓬壁增輝了。”
嵩山五子聽了他話,相對哭笑不得,以為此子真乃天下第一的無知狂妄、臉皮厚重之人,言老三更見他雙腿微微顫抖,心中不覺好笑,暗道:“此人終究還是無能之輩,五師弟不慎失察,竟然傷在了小賊手裏,傳揚出去,委實對我嵩山派的名聲不利!”說道:“休要猖狂,看我第一劍來了!”
陳青桐慌忙搖手,道:“且慢。”
言老三怒道:“你又待如何?”
陳青桐退後一步,麵露生怯之意,大聲道:“你,就你一人上來麼?他們三人袖手旁觀?”聲音雖大,但中氣似乎不足,頗有色厲內荏之感。
“黑龍手”曾二平等眉頭微蹙,歎道:“小賊果真以為自己是了不起的大俠了,天底下,還會有比這更滑稽的事情麼?”言老三大怒,倏地一聲冷笑,勁風撲麵,一劍刺到。陳青桐何等機靈,身形一晃,刷地一聲,反手一劍疾刺而出,言老三一擊不中,長劍順勢一旋,向上截斬,陳青桐這一劍掌原可刺中對方,但對方劍招老辣迅捷之極,若不躲避,縱傷對方,自己手腕要賣在對方劍下。陳青桐便連連驚叫,猛然跳起,口中大叫道:“好厲害,好厲害!”撒腿就逃。
言老三哈哈大笑,道:“小賊,此刻才知道爺爺的本事,卻已經遲了!”提劍就追,眼看到了陳青桐背後,猛地一劍刺出,心道:“這回還不穿你一個透心涼?”
孰料言老三劍還未曾沾著陳青桐的身子,卻見他搖搖晃晃之間,步履蹣跚,或往左,或向右,每每避凶趨吉,不由暗暗驚奇。他未曾見過“淩雲若虛”的輕功身法,兼之陳青桐運用得妙,饒是言老三見多識廣,竟自懵然不知為何自己一連幾劍都刺不著陳青桐?陳青桐見劍又來,急忙側身避開,大叫道:“這是第幾招了?”
彭姑驀然應道:“是第十一招了,不對,這就是第十二招了!”
陳青桐叫道:“十一招了,已然超出五招的約定。咦!你如何非要殺我?”原來是言老三趁其不備,驀然一劍斫來,他情急羞惱之下,出力狠極,立意要一劍將陳青桐斃於劍下,不道丁晴在屋內看得真切,頓時無名火起,暗道:“不想嵩山五子竟然如此卑鄙可惡!”手中飛鏢正要發出,聽得啊呀一聲,卻是陳青桐跌倒在地。她識得這是“淩雲若虛”的一招,看似笨拙,其實乃是避開敵害的絕妙蹲伏之法,心中頓時高興道:“這言老三有得苦頭吃了!”
果然,陳青桐“惶恐”之下,這一跤摔跌,也在言老三意料之中,其時他心中還有打算:“小賊倒地,我便上去補上一劍,自然一了百了,就是違背約定,那又能怎樣?我再將那對夫婦殺掉,奪了完顏烏蒙的性命,此事便隻有天知地知。嘿嘿!莫說幾招,便是超出幾十招,我又何必在乎他許多?”
隻是他未曾想到陳青桐又跌得如此突然,竟然半點的征兆也沒有,腳下被陳青桐身子一絆,收勢不住,砰地一聲,重重栽倒在地,門牙折斷一顆,滿口是血,又被自己長劍倒扭,偏偏刺中了肩頭。他看別人傷患,心中得意,一旦自己受傷,卻是驚慌不安,忙不迭爬起,跑了回來,叫道:“不好了,我被這小賊暗算了!”
言老三雖然受傷,但不礙性命,對習武之人而言,其實皆是屑微的小傷而已,他如此大驚小怪,莫說陳青桐瞠目結舌,便是彭姑與兀裏赤也不覺相顧愕然。完顏烏蒙撲哧一聲,顧不得先前跌下的疼痛,幾乎就要發笑。
嵩山四子見他大驚小怪,呼喝嚎叫,也是滿麵通紅,“白龍手”車大鵬眉頭微皺,沉聲道:“三弟,稍安勿躁,不過被劍劃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而已,便是再磕掉一顆門牙,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你這麼大呼小叫,成何體統?!”“黑龍手”曾二平輕輕扯拽他的衣袖,低聲道:“你這般叫嚷,狀若亡魂,便不怕降低了自己堂堂乃嵩山劍客的威名麼?”此時,“紅龍手”錢四多三下五除二地替他包紮好了傷口,道:“不過數十日,便可痊愈,三哥不消擔驚。”
萬五田道:“不錯,我看傷口甚淺,隻怕好得比我還要快許多。”言老三羞臊得無地自容,喃喃道:“我,我無妨,隻是這小賊邪乎得緊。”
曾二平將車大鵬悄悄拉過一旁,低聲道:“三弟說得不錯,這小子看似混噩懵懂,步伐紊亂,可是你若細細打量,還是能夠看出其中的一些章法的。”車大鵬臉色一變,心中疑惑,道:“你我也在江湖闖蕩多年,一時輕敵,反倒著了他的門道,傳揚出去,勢必聲名掃地。老三、老五都受了輕傷,餘下你我三人,要是再有一人受創,便委實令嵩山顏麵掃地。況且此刻各大門派紛紛集於大都城內,或三五成群,或散蹤匿跡,皆在暗中磨拳擦掌,爭奪《八脈心法》,你我實力再損,就盡處下風,極其不利也。”
曾二平頷首道:“好,為成大事,也沒有必要拘泥於小節,我三人一並上去,將這小賊與那對夫婦殺死,挾持完顏烏蒙,回去慢慢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