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未卜此生休其二(2 / 2)

“我想,如果你還懷有半分對謝拾山的愧疚牽念,必然會抬手放過史畫頤一馬,我果然賭對了。”何昱緩慢地撚動指尖,那有一枚瑩潔的玉牌,上有數滴鮮紅血點,“這是金浣煙用平逢山的法術做成的玉牌,上麵每一滴血,都對應著一個人的性命,身死便消失——所以史畫頤還活著。”

在聽到“金浣煙”和“平逢山”這樣的字眼後,殷景吾微微蹙眉,腦中有驚雷炸響,他竭力凝神地搜捕那一絲乍現的不祥預感,但一無所獲。

何昱終於將視線不避不閃地投在金夜寒身上,鏗,他眉眼如刀,眼神裏有漫天的火焰流瀉,裹挾著想要燒死對方:“你一定想知道,我怎麼猜到你還待在不淨之城中,沒有完全死去——因為金浣煙。”

金浣煙不是當朝前尚書的獨子嗎?他也姓金,莫非竟和金夜寒有牽扯?沈竹晞眉頭一跳,隱約覺得有什麼駭人聽聞的秘辛要被揭露出來,甚至心跳在一瞬間都波瀾萬頃,十分緊張。他聽見何昱說:“金浣煙曾入凝碧樓,取名流霜,我和湄姑娘曾以一種特殊的手段探查過他的身體筋骨,發現……他的魂魄是不完整的。”

何昱臉色陰沉,寒聲道:“這種天生命魂有缺的孩童,易夭亡,容易被不幹淨的惡靈邪祟附身。他們一出生就會被視為天煞孤星、不祥之人而被遺棄,金浣煙出身於相府,他的父母自然更加容不下他。據我推斷,在金浣煙被遺棄的當晚,你恰巧路過,於是萌生一計,暫時修補了金浣煙的魂魄,塞了幾個不屬於他的空白魂魄在他體內,並將他送回了華府並勒令脅迫他父母養活他,保守這個秘密。”

“這也是為什麼金浣煙姓金而不姓華——他不被金府中人視若己出,而你時常去看望他,他自然也就同你分外親近。在你見到他的那時,你假死的計劃便已經定下,並且如數告知了金浣煙。此後,在南離古寺的落幕之戰中,表麵上你長眠在地底,可實際上,你的魂魄時常逸散出來借助金浣煙的軀體行走人間。”

“至於我是怎麼知道的——”何昱微微冷笑,“七年前,樓中前往對平逢山拜在殷神官麾下的人選一籌莫展,那裏荒僻森寒,太過清苦,我們也很難幫人選偽造出一個清白的世家子弟身份,不讓殷景吾生疑。但令人詫異的是,金浣煙主動提出了當臥底的請求,那是我便已生疑,後來知道他時常去敦與神像活動,也時常閉關修行術法。在平逢山的閉關修行期間,山上的其他人是不能打擾的,於是我便猜測,他閉關的這段日子也許已經借故出門,不在平逢了,我進而推斷出了真相——現在看來,他去神像之下,便是與你完成交接,讓你的魂魄代替空白魂魄主導他的身體,得以自如地行走中州。”

“我沒什麼可說的。”金夜寒嘶聲道,唇舌一動便有火焰乍迸,如同毒蛇吐信的紅。

顧不得身後諸人驚駭到臉裂的神色,何昱挑眉:“在大敵當前的時分,千鈞一刻,你我還能如此心平氣和地談這麼久,可真是奢侈,不過談話已經到此為止,剩下的你也不必再知道。”他篤定地下了最後的決斷,“既然七年後你仍舊不能忘懷謝拾山,我就讓他親手殺了你!”

隨著這一句話轟然作響的,是千百道拔地而出的光束,每根細如針尖,長可盈頂,簇擁在一起流轉著陣法的光輝。何昱平平拂袖一揮,袖間有塊晶瑩多彩的石頭被送出,落在光束最濃密的地方。他闔了掌,屏息不動:“這是刻錄下你和謝拾山全部記憶的玄霜石,而陣法便是喝火令,你將以這種方式,生生煎熬,自刎而死。”

他驀地一揮手,指尖冷芒如電,凝聚起來,曼聲吩咐下屬:“史畫頤已被投入不淨之城,皇天後土已經隔離兩端,我們無需再借助不淨之城的力量。”

先前,懷著必死之心深入不淨之城的晚晴和琇琇帶進去了十萬片犀角,此刻應當已經在休與白塔之下安頓好,隻等最後引燃爆裂的一刻。燃犀之火灼燒亡靈,會引燃紅蓮劫焰,到那時,不論是岱朝先人布下的國之利器,還是隱族亡靈,都將同歸於盡,毀於一旦。

雖然短暫地封住了陰陽之門,不過巨大的炸裂下,此地的人難免受到波及,但不破不立,如果是這樣的話……何昱閉了閉眼,終於下定決心,猛地一拉衣袖,扯斷了纏繞在手腕上的絲線,那是先前用以同晚晴聯絡的絲縷:“將冥石排布到陣眼上,布陣,引燃所有的犀角!”

“樓主,晚晴還沒有出來!”驚呼聲此起彼伏。

何昱閉了閉眼,此刻他已無暇顧及其他,隻能沉聲道:“會有人將他救出來的,動手!”他翻掌如覆石,眉目間的冷意瞬間平息了身側下屬的不安騷動,旋即厲聲道,“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