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想做什麼?”金浣煙點他的手指緩緩收回,過來扶住他。緋衣少年的手冷如雪,居然有幾分像陸棲淮,手指上沁入骨髓的涼意讓沈竹晞打了個激靈,喉間急竄的火焰也微微退卻,他略微痙攣著抓住對方的手,觸手猶如握了一塊冰玉,哼哼道:“難受,可難受了。”
金浣煙歎了口氣,到了唇邊的責備話語還是打了個旋吞沒回去,唯一用力將他托起:“擷霜君,閉上眼,別動了,我一定要帶著你殺出去。”他向史畫頤無聲地做了一個手勢,鵝黃長裙的少女提劍而上,神色堅毅如鐵,全然不顧沈竹晞隱含責備的眼神,與他印象中那個數十日前還明快秀麗的少女殊為不符。
“璿卿,你……”沈竹晞隱約覺得她好像有哪裏不一樣。
更令人詫異的是,金浣煙和史畫頤手起劍落之間,居然有一種隱隱然的默契,就好像並肩作戰過許多次。他注意到,金浣煙出手緩慢而遲滯,看似覷準時機一擊待發,可是實際上卻不能再出手更快了,而史畫頤動作僵直,似乎小心翼翼地避開後背,不敢動作過大牽扯到傷口。
她後背有傷?沈竹晞眉毛豎了起來。
“你們都受了很重的傷,而且還沒好,是不是!”唇舌仿佛都被灼燒成一團流言,吐出來的每個字眼都幹澀得冒煙。沈竹晞低頭咬住不持刀的左手手腕,咕嘟咕嘟吸了滿口血吞咽下去,他的力氣在急速恢複著,猶自染血的雙手忽然無聲無息地攀上兩人的背脊,朝雪的刀背啪地拍上兩人的肩膀。在他們身形停滯被困住的一刹,沈竹晞用力推開兩人,拔刀飛身而起,化作如電的長虹向遠方掠去。
他猜得果然沒錯,雪鴻的那些人都是衝著他來的,殺意迫切惶急,是以金、史二人毫無還手之力地被困在那裏,也沒有人去動他們。他拚盡全力地往前奔,要將這些人遠遠引開,速度之快,已竭盡平生所能,抖成一條凜冽的閃電。
“小曇!”他聽見史畫頤撕心裂肺地喊著他的昵稱,可是他沒有回頭,忙亂中往天上匆匆一瞥,烏雲飛速聚攏,遮天蔽日,那種灰暗將他一身青衫寸寸吞沒在裏麵,幾乎是瞬息之間,碎雨亂珠傾盆而下,雨勢太過於奔流急促,遮住了所有人遠望的視線。
沈竹晞鬆了口氣,天色昏暗中才好趁機走脫,他覷得一處假山,矮身於後暫時躲避。幾乎是身體剛剛蹲下的那一刻,他整個人就如一盤散沙軟癱在地上,這樣長久的奔襲對於現在的他來說著實太累了,更為糟糕的是,流下的所有汗水都宛如沸水一樣灼燙著,針一樣刺入皮膚,帶來陣痛。
他痙攣著扶住石頭,心想金浣煙他們應當已經解開束縛安全了。心神一旦鬆懈開,就壓製不住體內幾度將要衝破藩籬的烈焰,他跪倒在地,感覺自己的意識在逐漸地消散零落,霹靂而下的冷雨澆不滅沸血的熱度,反而如同滾燙的熱水,讓他全身都逐漸要燃燒起來。
沈竹晞抿著唇,意識如絲線一般細弱地懸在那裏,飄飄悠悠,搖搖欲墜。昏沉中他感覺到後脊寒意凜冽,身體比意識更加快地反映過來,兩根手指立刻夾住了刺來的劍刃。那是個慌亂追擊間路過此地的雪鴻殺手,被沈竹晞一招製住,來不及呼喊就已經倒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長劍在那隻蒼白的手底下寸寸碎裂。
可是沈竹晞卻沒有殺那個人,在看到血的時候,他眼眸燃燒起來,已經不受控製。他霍地一下劃開那人的脖頸,伸手掬了滿滿一捧血一飲而盡。翻滾入喉的刹那,他滿足地喟歎了一聲,旋即眉頭更深地緊蹙,不夠,還不夠!
他小心翼翼地控製著沒有讓這個人死去——活人的血最是溫熱鮮美,滿手滾燙的沸血和著冷雨被他飲下,一遍又一遍,直到血毒終於有了稍稍緩解。沈竹晞神智慢慢回複過來,震驚地看著地下那一具尤溫的軀體,他探了探鼻息,那人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