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2番二(3 / 3)

“她本叫鳶兒,皇後借縮減用度之名將她調去了浣衣局,我念她忠實,便於數月前要了過來,改其名為薛蕙。隻在後院做些雜活,難為你頭一次見到。”

隻在柔曦宮服侍了數月的宮婢便敢與主子調笑,可見姐姐是如何受底下人愛戴。

芷荷在一旁調侃著:“這丫頭機靈的很,奴婢都快被她比下去了。據內務府說是前幾年才由外頭挑進來的,也難怪性子活絡些。”

宮外的人呐,那些畢恭畢敬的奴才,好沒意思。“宮外的人都開懷些麼?姐姐可曾出過宮麼?”

這天的日頭不似往日毒辣,要來的溫軟許多,晴空萬裏,偶有幾片煙霧狀的雲彩向外散開。

宮外的生活比宮裏自由的多,似乎連漂浮在半空的氣息也是一塵不染,仰頭深吸一口也格外清新。

站在密集的人群中間略有些悶悶的不適感,隨處可聽得的鳥兒嘰喳,有在空中自由飛翔的,也有在集市上被關了拿來賣的。邊上那攤掛著仿製的書畫借著大家的名頭出賣,不少文人墨客或是白丁俗士湊上前觀賞,口中讚著:“好字!好畫!”我身後的小敏白眼瞧著他們,輕笑出聲:“沒一副入流的,仿也仿的不像,他們還以為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呢!”

雖說語氣輕狂,但的確如此。忽略那邊的讚歎聲,一股夾著粉麵味的肉香撲鼻而來,尋著香味望去,不遠處一籠籠的黃褐色竹框整齊地挨個摞著,兩個蒸籠之間不斷有白煙溢出。

小敏瞧我出神解釋道:“那是賣大肉包子的,咱們天天吃這個,一口下去吱吱冒油水,香得很呢!”

“我怎麼沒吃過?”深吸一口香氣,抱怨道:“聞著帶粉,想來不是什麼好料。”

“噗嗤”一聲,笑得連嘴都掩不住,我作勢重捶了他,好容易鎮定下來,轉頭瞧我一眼又嗤笑著說:“少爺如此金貴,吃食都是禦膳房精心預備了的,哪看得上咱奴才們的夥食。”指了指包子攤旁,“邊上那是捏麵人的,粉味八成是那兒摻進去的。少爺這是吃不到葡萄愣說葡萄酸嘞!”

小車前橫著一根杆子,攤販倆手一撮、一捏,一彩色的笑麵女子便亭亭立於竹簽之上。我覺新奇,不禁發問:“捏的麵人也能栩栩如生實在難得,添了色彩觀賞起來倒美,可那還能吃麼?”

小敏不再看我,烏溜著眼四處張望著。想他雖能常常出宮,到底也隻在師傅的府邸安分著,像這樣熱鬧的巷子大概是不曾見過的。

對麵都是些小吃,大約是糖餅、饅頭之類,出門前用了餐的並不大餓。整條街上琳琅滿目的小攤子許多,衣食住行、鳥獸蟲魚、古玩字畫、胭脂水粉樣樣都有。我巴不得每樣都買一些回去,可此行實在特殊,不得不謹慎小心,終究隻駐足了片刻。街上空地不多也不大,雜耍什麼的擺不開地兒進去。好容易偷溜了出來卻不能盡情,內心有些不甘。

正想著,小敏激動的指著前麵說:“那兒人特別多,莫非有什麼好事?”回頭問我,“不如去看看?”被他這麼一說,有些好奇。

離的近了發現人群圍著一個空地站著,小敏試了幾次都擠不進去,抓住我的手猛地直衝向內,不料被前頭一健壯大漢擺手推了出來,小敏躲閃不及,重重地砸在我身上。一時間二人撐不住腳跟,隻能於空中劃拉了幾下手臂,眼看就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狠狠地摔在地上。

“咣當”一聲,酒壇碎地,有幾滴液體濺落在褲腿上,然而一雙有力的手將我二人支起,直到站定方才離開。

“多謝壯……”“士”字在看清來人的刹那硬生生的噎回喉嚨。那人個頭與我倆差不多,一身灰蒙布衣,衣袖卷至肩上,露出壯實的雙臂,雙頰肉鋪鋪的,整理著剛才被他摔碎的壇子。

一邊整理還不忘提醒我倆:“跟父母走散了吧,這條街人多事兒雜,趕緊找著大人,否則被人拐了去都不知道。”

小敏正要攔住他解釋,被我搶先一步,靠近他輕聲說:“我是偷偷和弟弟溜出來的。”回頭看到小敏一臉惶恐,報以一笑。蹲著欲拾起碎片,被小敏攔住,由荷包裏頭掏出幾兩銀子就要給他。

一會的功夫,那人已將散落的碎片堆到附近的一顆老樹根旁,瞧了小敏手上的銀子,繞繞頭說:“這兩壇酒都是過了日子的,娘說要丟,我看著可惜就趁娘讓我買藥的時候偷了出來。砸了也好,免得喝出什麼病來。”語罷,單手抓著邊沿將另一壇酒提至腰際。

我瞧他人還實在,除了酒壇外並沒握著什麼,大概還未買著東西便遇見了我倆。轉念一想,朝小敏使了個眼色,對他說:“咱倆頭一次出來,不知小哥是否有空做個導遊呢?”

她顯然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愣了好一會兒,芷荷接口道:“皇子糊塗了麼!公主不到出閣怎能出宮呢?不僅公主,皇子也是一樣的。”

古時尤其看重女子貞潔,除卻父皇和幾個兄弟,姐姐連個男子都未曾見過,談何出宮!如此想來,倒有些羨慕六弟了,兩年來的戰報皆是大喜,六弟也常寄家書回來,想必沒什麼大礙,再過一年便可還朝,熙娘娘也就不會再閉門少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