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衡覺出憂吾的異狀,便向她身邊跨了一步,肩臂緊挨著,讓她能借力靠住。
“朕這裏隻得了這些線索,其餘的便要靠你們自己去尋,”豫襄起身,往門外走去,隨口留下一句,“以現下的身份調查定會處處受阻,恢複解憂公主的名號亦是不妥,若是想明白了,便來向朕討個新的名號。”
憂吾猛地一驚,這話分明是認親之意!豫襄此言不似作偽,難道他果真是她的生父?這也能解釋蘇皇與母後之間的關係為何如此怪異了,以蘇皇之病體,說話都有些費力,傳承子嗣之事更是難上加難……
“哦?聖上何出此言?”豫衡挑眉,自是聽出了話中別有他意。
“古人雲:‘忠、肅、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謂之八元。’朕今日親自前來,便為保全大善,也算是仁至義盡。文薑之事,諸兒誤了,難道你也要效法不成?”
豫衡聞言,一時間竟愣住了。豫襄笑著離開,隻留他二人在堂上,相對無言。沉默並沒持續很久,憂吾便低下頭,不顧一切地飛奔出去。豫衡仍站在原地,麵色鐵青,雙眸沉沉,甚是凶煞駭人。
胡亂地跑了一陣子,憂吾累極,癱坐在地,按住胸口不住地喘氣,想要呼喊,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頭快要炸開一般脹得發疼。她堅持不住,終於徹底躺臥在地,身上似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連手指都動彈不得,腿上的筋脈來回抽動著,腳底一陣陣發麻。這麼休息了好一陣,也不見有人追來,更沒見到豫衡的影子,隻憂吾一人靜靜躺著,她心中壓抑著的委屈便傾瀉而出,這等背亂倫常之事,他定是難以承受了,可自己當初都還緊抓著一線生機,不願放棄他,如今,他知情了,便是這般果決地棄了她麼?日後,他定視她如穢物,避之不及,以“眼不見為淨”做了他們的結束。想到這裏,憂吾哪能不傷心,就在花草樹木遮蔽之中,淚如雨下。
待她哭累了,淚水才慢慢止歇,她呆望著天,心神渙散。恰在此時,幾名小廝從附近路過,談笑之聲驚醒了憂吾。她心煩意亂,自然不願被人發現,便起身往更安靜的藏書閣去了。藏書閣平日裏空無一人,豫衡也隻有夜裏才偶爾有功夫去,故而,憂吾跌跌撞撞地避入閣中都無一人發現。她徑直走向裏間的小床,再無力思慮其他,倒下便睡著了。
她再次醒來之時是因為寒冷,窗外仍然亮著,也不知睡了多久。四下望去,依舊是空無一人,身上隻一件外衫,被子疊在腳邊,不曾動過,不像是有人在她熟睡時來過的樣子。見豫衡這般不聞不問,她心中沮喪更深一分,已到了絕望的邊緣。她暗自下定決心,若是今日之內豫衡還不來過問,她便離了此處,或是進宮或是另覓他處,總之要與他徹底斷了往來。
這陣子氣頭過後,憂吾心中怒火已熄,痛楚卻更甚,心中萬分不舍,卻又無可奈何。想著,既然她自己都是這般,豫衡也不比她好受,俱是煎熬,依他的性子,哪怕痛極,也一聲不吭,她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擔憂,好不難受!又想到兩人本是有情之人,卻偏遭此天意捉弄,拆了心,散了緣,揉碎了往肚裏咽,真是如同刀割,便又惱起來,在心裏給命數刺了許多劍,怨老天無情。
心裏翻江倒海,外頭一片靜謐,憂吾直直盯住門口,想象著下一刻豫衡便會推門而入,告訴她豫襄所言非真,說出來不過為了擾亂他們的心神。可空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
就在憂吾將要喪失一切希望之時,門被推開了,進來的卻不是豫衡,而是這些日子一直服侍她飲食起居的婢女江生。
“殿下,您不吃不喝,睡了一天了,先喝點熱粥暖暖身子吧。”
憂吾愣愣地看著她,沒有任何回應。
“殿下,您這樣,身子可受不了,萬一病倒了,可就要誤了婚期了。”
“什麼?!”憂吾大驚失色,“什麼婚期?爺在哪兒?”
“殿下,爺這兩日忙得寢食都顧不上了,就是為了籌備婚事。您也快些梳洗,誤了吉時,奴婢的罪過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