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廬山真容,久別終會(上)(2 / 2)

這晚,憂吾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忽聽得門外院中一陣響動,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房門被猛地推開,侍者們魚貫而入,將房內的燈盞點亮。憂吾借著光看清了來者,正是聖帝豫襄,他眉宇緊擰,麵上泛著難以抑製的怒氣,幸而她及時用被子掩住口鼻才控製住驚駭沒喊出聲來。

豫襄進屋後,遣走了侍者,一人獨自往憂吾這便來了,見憂吾緊抱著被子靠在床邊,一副大驚失色又不敢出聲之狀,便停在了五步之遠的地方,又令人費解地緩了怒色,露了笑容。

“朕聽聞這幾日你憂心忡忡不思茶飯……可有何不慣之處?”

憂吾十分戒備,冷冷地盯著他,“聖上這話倒是奇怪,身為階下囚,慣如何,不慣又如何?能保全一條性命,已是不易,別的在無所求。”

“你這是在怪朕?”豫襄坐了下來,隨手揭了茶壺蓋在手中把玩著,“天家之事,凶險非常,你已涉足其間,便再難抽身。朕也是無可奈何。”

“臣女隻為查清母後遇害一案,旁的都無甚幹係,從未置身其中,談何全身而退?”憂吾將裹在身上的被子又緊了緊,“聖上深夜來訪,臣女又是這般儀容不整之態,於理不合,聖上這般到底意欲何為?”

“好一張伶俐的嘴!性子雖不太像,畢竟還有幾處相似的……”豫襄眼中分明帶著回憶懷念,麵上神情溫和,憂吾看來卻更是心寒,“朕原以為豫衡既為朕所出,美人、江山,理應分得清主次,卻不料他學了他母親,竟是個癡情種子,對你如此上心。”

“聖上說笑了,臣女與穆王不過患難之交,他欲成何事臣女並不知曉,更幹擾不了他。聖上若是為了此事將臣女扣在宮內,真真是白費力氣了。”

“哦?”豫襄微眯雙眼,“半炷香之前,朕接到一封信,乃是他親筆所書,句句不離你解憂公主。他如今將朕逼到此等境地,不來要皇位,最要緊的卻是保你平安。朕倒是好奇,怎樣的患難之交才可至此?”

憂吾麵無表情,望著他不答話。

“你若無意,也不失為一件好事,畢竟……”豫襄說著,從懷中拿出一枚紫玉扳指,“陳年往事,不是你們想的那般簡單。”

憂吾一眼便認出那是母後留給她的遺物,自從她取回包袱,便一直帶在身邊,這一定是聖帝趁她昏迷之時差人搜查而得。見聖帝今夜似乎想要言明一切,憂吾也不再深藏,坦言道:“這枚扳指是母後留下的遺物,聖上這般做法,是否在告訴臣女,扳指就是聖上之物?”

“不錯,”豫襄沒有一絲遲疑地應下,“此物乃朕當年留與你母後的定情之物。若想問蘇頤公主的身世,朕也可告訴你,她確是朕的骨肉。”

憂吾見豫襄麵上隱約泛起痛快和愜意,頓覺奇怪,承認了蘅姐姐的身世,為何會有這般解恨的暢快?不待她追問,豫襄便繼續說道:“你以為自己當真對身邊人了如指掌麼?或許蘇頤之事,你心中早有準備。可豫衡如何?你自己又如何?你隻道旁人之事艱難困苦,朕今日便要讓你知曉,最意料不到之事往往現於己身。便說這豫衡,他可曾對你講起昔年德妃一事?他雖乃皇後所出,卻由德妃撫養長大,七歲時,他在宮中玩耍,恰撞見德妃與教他習武的禦前侍衛私通。換做是你,你欲如何處置?”

此事情理難兩全,憂吾想了想,終究還是搖頭。

“朕倒是記憶猶新,他那日徑直奔來朕的寢宮,將朕從午後小憩中喚醒,言明此事,還請求朕準他手刃侍衛及德妃宮中所有侍者,”豫襄頓了頓,“朕準了,他也做了。”

“那,關於臣女,聖上又有何指教?”憂吾略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又問道。

“蘇後一案,非朕主使,”豫襄自斟了一杯已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飲霧叟既與她關係那般密切,想必也與你熟識,他應當對你講過朕與你母後相識的往事。”

“愛本是恨的來處,母後為人聖上也清楚,做不出得罪旁人之事,除此之外,臣女想不出其他的可能,還請聖上賜教。”

“雖拋下恕寧,朕卻並非虛情假意,實為局勢所迫,江山顛覆與否隻在朕當時的一念之間,待塵埃落定,朕遣人來接恕寧,這才得知她已然入宮為後,覆水難收,緣盡至此。”

“嗬嗬,臣女妄與聖上言及真情,真真可笑,”憂吾聞言笑不可遏,甚至笑出了淚水,“聖上自然是真情實意的,始亂終棄是愛,明知蘅姐姐身世仍要促成親生兒女背亂倫常的親事也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