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鄴十五年二月廿二執雅城
不仁端著盛了飯食的盤子小心翼翼地靠近書房,臨到了房門,他正欲做聲,卻見房門忽的打開了,不義滿麵愁容低著頭走了出來。不義見著不仁,趕忙打了個止的手勢,示意他現下不要去打擾主子,又向他使了使眼色,喚他到一旁偏僻無人處說話。
“怎麼回事?”不仁因著前些日子的事,被豫衡重罰,這段時間對外麵的消息一概不知。
“別提了,”不義歎道,“大京果然派人將殿下她們劫走了。”
“這……這不正是依著主子所想麼?”
“話雖如此,可哪有這麼簡單?如今還不能確保殿下安全無虞,主子恐受其影響,整日憂心,茶飯不思不說,心緒更是不寧,方才就為極小的事將我狠訓了一通,若再見著你,隻怕會一個杯子照頭上摔。真是苦了我們這些做事的人了!”
不仁會意,心中亦是沉重,思量半晌,也沒說出一句,隻是長歎了一聲,將盤子輕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這邊有人不思飲食,那邊的卻是饑餓難忍。也不知昏迷了多久,等憂吾醒來之時,隻覺腹中空空,口幹舌燥,似是許久不曾飲食之人一般,雖意識清明,卻餓得頭暈眼花,想要做聲卻隻能發出幹癟嘶啞的喉音。在這迷迷糊糊之際,房中瞬時湧入幾名侍女,一人上前確認憂吾已醒,險些高聲叫了起來,腳下生風一般奔了出去。很快,房內擠進了更多的人,她們喂憂吾服下熱騰騰的藥粥,待她稍稍休息,恢複體力,便帶她沐浴更衣,一番梳洗之後,她被蒙著眼領向一間離她休息之所較遠的屋子。
剛一進屋,憂吾便聽到周圍一片衣袍窸窣的聲音,似是眾人紛紛跪倒,而後,前方一聲揮袖,身邊的人便很快退了個幹淨,門吱呀一聲合上,憂吾知道此時屋內再無旁人,便自行揭開蒙眼的綢子。
眼前的場景憂吾早有所預料,卻沒想到,那人竟毫不掩飾,朝服未解就來見她。
“聖上。”憂吾瞥見那龍紋的衣袍,便收回目光,低下頭行禮。
“平身,”豫襄語氣極為平靜,聽不出情緒。
這一番對話過後,兩人都遲遲不語,屋內沉澱著可怕的氛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憂吾一直沒有抬頭,亦不發問,隻是靜靜立著,等待豫襄發話。
豫襄悠然品完一盞茶之後,將杯子放下,才緩緩開口:“你這孩子倒是有趣,這般波折之後,竟無半點疑問想朕來解惑?”
“聖上既然主動來尋,想必應是聖上有話要講,臣女洗耳恭聽。”
“抬起頭來,”豫襄並沒回答,卻忽轉了話鋒,他仔細端詳了憂吾的容貌後道,“頗具故人神采,果真是勝於藍了。”
這話暗指蘇後,恰擊中憂吾傷處,“臣女如今倒是想起要問聖上的事,不知聖上是否願意作答?臣女母後慘死一案,聖上可有線索?”
豫襄聞言止了笑意,背過身去,擺擺手,“此局甚大,遠非你一女子所能承擔,還是早些放手的好。你且回去歇著吧,朕得空再來看你。”
房門立時被推開,幾名侍者將憂吾帶走,為首的則留在房中,待憂吾等人走遠了,才向豫襄跪下稟告:“屬下已命婆子察看了,她身上並無胎記,此為解憂公主無疑。屬下立刻命人繼續去尋蘇頤公主的下落。”
豫襄頷首,揮袖示意侍者退下。
憂吾等人身陷大京的消息很快便傳到身在執雅城的豫衡耳中,與此同時,遠派邊疆的頁秦也傳信一封,言明已中途截殺聖帝遣去報信的使者,將沿界守邊軍合為一股,成合圍之勢把中原收入掌中。等待多時,蟄伏已久,該來的終究來了,隻是多了許多變數,憂吾也被押做人質,不論這場爭鬥如何收場,想要家國兩全都甚是艱難。
思及此處,豫衡不禁皺眉,提起筆卻遲遲落不下一個字。一旁立著等待他命令的不義見狀,輕聲提醒道:“主子……頁將軍已做好萬全準備,過兩日聖帝便要出宮祭祖,正是會麵的好時機,不知主子作何打算?”
豫衡看了不義一眼,並不答話,隻是運筆如飛,寫成之後,他將筆一擱,待墨幹,便將信紙疊好交與不義,道:“不必等到那日。立刻將信送入宮中,那人自會安排。”
慶鄴十五年二月廿五大京
憂吾自入宮後便被禁足在寢房內,身邊照顧飲食起居的侍者非聾即啞,她無從得知歸家兄妹的情形,更無法向外邊傳遞消息,整日心焦,也不知豫衡那邊如何了,是否得知她被囚。從曳明宮到大京這一路走來,一驚接著一驚,將人駭得心神不寧,故而每到入夜她都極難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