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兒,喚我來所為何事?”豫衡推門而入。
“爺,”憂吾放下那四根簪子拚合在一處組成的奇怪物件,拿起手中字跡未幹的紙頁,“那拓文之謎,我已解開了。”
豫衡展開一看,長眸微眯,麵上浮起一絲寒涼的笑意:“甫綏果真不簡單……”
卻說那魏相領旨去見頁秦,並無異常,對答之際,也流暢自然,絲毫沒有露出一絲可疑的痕跡。魏相縱橫官場數十載,閱人無數,而眼前這人,無論怎樣去看,也隻是階下之囚。此情此景,與陛下方才所說的相差甚大,令魏相著實摸不著頭腦,可他又怕這般回去複命會令豫襄大發雷霆,便幹脆將“頁秦”帶回宮中。
豫襄正等著消息,見魏相將人直接帶回,立時便皺了眉頭。魏相見他不悅之色已然顯在臉上,言語之中都帶上了顫音,回稟幾句過後便趕緊告退,留他二人在殿內兩兩相對。
此時已是夜深,豫襄卻毫無倦意,直直盯著“頁秦”,過了不知多久,他竟笑出聲來:“你當日被父羞辱,逐出家門,可曾想過有朝一日竟會自投羅網、替兄一死?”
“頁秦”回望著豫襄,並不答話。
“頁家之事,朕本以為你已不再掛懷,沒料到,你竟是個有心的。不過,你在豫衡身邊便該知曉,朝堂之上,自古便無情分可講。朕棄頁家保江山,你那主子不也是將你做棄子,令你尋死來了麼?你那兄長一旦得以脫逃,他便來下戰書。朕不知他當初曾如何許諾於你,可如今你的命在朕手中,他可是護不住的。你若不將功折罪,替朕平叛、滅此逆子,便是死路一條。”豫襄一拍龍頭,“頁秦”腳底瞬時打開一道暗門,上方同時降下一個鐵籠,將暗門上方牢牢罩住。
“頁秦”雙腳踩空,欲提氣躍起,卻又被鐵籠阻攔,隻得落下地牢。那地牢極深,四壁又極為光滑,縱是高手,若無旁人救助,也難以逃出生天。他在黑暗之中就地盤腿坐下,聽得上方幽幽傳來豫襄的聲音:“朕給足你十日,十日之後,若仍不知悔改,便莫要怪朕做事太狠。”
慶鄴十五年正月十四孚山
已過五更,豫衡一夜未眠,隻身著中衣,披了一件大氅,就著燈盞閱覽書信。忽聽得門外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到門外卻又止住。他側耳細聽了一會兒,便浮起笑意,低柔道:“進來。”
憂吾緩緩推門,放下燈籠,解下披風,坐在豫衡身旁:“爺又一夜沒睡?”
豫衡笑笑,“彼此彼此,憂兒又是為何?可是因為甫綏一事?”
“我也不知,隻是躺下,輾轉多時,不得成眠,便起身出來透透氣,見爺這屋裏頭仍亮著光,便進來瞧瞧。”
“近日事務繁多,我趁著夜裏清靜,多閱上幾份,”豫衡擱下手頭信件,將憂吾抱至膝上,“兩個時辰後便要動身,憂兒再歇上一會兒。”
“爺,今日能不能不去了?”
“嗯?已去過四回了,憂兒還在怕?”
“不,我……罷了,無事無事。”憂吾在豫衡懷中蠕動,找著他左胸,將耳朵湊上去,聽著他的心跳,很快便沉沉睡去。
豫衡抱著憂吾閱覽信件,看過這一張與辛家相關,本欲說與憂吾,卻聽得她沉穩鬆緩的氣息,分明已睡著了。他低頭瞧去,見她側著腦袋貼在他懷中,睡得安穩無比,不禁莞爾,順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在她皺眉嘟囔幾聲過後,順順她的發,令她又如孩童般睡去。
他拾起下一份,展開一看,卻是飲霧叟來信。大京之事一切進行順利,隻是頁舜已被帶入宮中,頁家深陷險境,雖豫襄顧忌著頁秦,抄家滅門之事定然不會做,但頁舜能否保全卻難說。下一頁,卻是催他速速前往執雅城與頁秦會合,自己也會盡快趕到,一則主持大局,二則出於安全之慮,三則便是到了替他驅毒之時……
豫衡瀏覽過後,將那信紙疊好,看了看在懷中安眠的憂吾,低不可聞地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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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吾二人來到浮山腳下那暗道之中,又往上走了三層,一整個上午便過去了。外麵日頭當空懸著,正是正午,裏麵卻是漆黑一片,若無豫衡陪伴,憂吾需用手摸索每道門的模樣並且記住順序才不致迷失。即便如此,時而隆起時而凹陷的石路仍令人跌跌撞撞,道頂又低,上麵垂下無數尖銳石刺,極易碰傷,進到這頂部十分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