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襄垂首,手用力按著鬢角,半晌無語。
“冤有頭債有主,老夫為的是恕寧,而豫衡,”傅玦話鋒突轉,“為的卻不是這皇位。”
“嗬,”豫襄頭也沒抬,隻在掌中悶笑了一聲,“朕得之不易的東西,他倒是全然不屑?”
“皇後之事,陛下可還記得?”
豫襄猛地睜開眼,望向傅玦。
“老夫平生最恨奪人妻兒之事,”傅玦緊了緊拳頭,“你拋妻棄子不夠,竟還要強搶胞弟尚未過門的妻子。豫衡想問的隻一句,他可是肅王之子?”
豫襄的神色更加怪異,起先滿是驚詫,繼而疑惑,接著極為迅速地閃過回憶、痛苦、愧疚、狠戾種種神情,最終化為漠然:“不,他是朕親子。肅王與皇後之事,已止於朕這一輩,於晚輩們並無影響,他當初若是肯往深處探探,便應當知曉朕無半字虛言。當日在甫綏金蟬脫殼,假死欲逃過朕的掌心,如今竟派了你來當麵質問,他手中籌碼到底是何等分量,令他膽大至此?”
“陛下便料想不到麼?將武佑軍散入邊兵各部,囚頁秦,困頁家,步步緊逼,陛下卻繞開了一人。如今,陛下失了先手,大局已定,再要殺要罰,都無濟於事。”
豫襄略一思索,便撫掌道:“好,好,好!朕本可治你死罪,卻留你一命,回去告訴他,與朕為敵,便是你死我活,朕絕不再手下留情。”
傅玦冷笑一聲,“陛下何時講過情分?”話音剛落,人便已不知所蹤。
豫襄看著半開的殿門,鬢邊青筋暴起,忍耐許久,他還是將那玉鎮紙朝門的方向狠狠扔了過去,玉碎之音清脆無比,在空曠的大殿內蕩出不安的回響。
“來人,宣魏相入宮。”豫襄厲聲道。
魏相方才參加祭天大典,回府途中被截,來者隻說是陛下急召,他便提起一顆心掉頭往宮中趕。
半炷香不到,魏相便站在了豫襄麵前:“陛下急召微臣,不知所謂何事?”
“好一個‘不知’!”豫襄將手中奏折重重一摔。
魏相聞聲而跪,叩著響頭:“微臣罪該萬死,陛下息怒,保重龍體要緊啊。”
“頁家之事關係甚大,朕命你負責,你便是這般負責的?頁舜何在?”
“陛下容稟,那頁舜早被頁公逐出家門,不知所蹤,這麼些年杳無音信,都說是已混跡江湖之中,再不可能回到朝堂之上。微臣即便著人去尋,隻怕也會石沉大海。這才……”
“嗬,說的倒是句句在理,那頁秦你可看好了?”豫襄緊咬牙關,一字一字從牙縫中吐出。
“陛下放心,微臣差人日夜守著,日日回報,至今並無異狀。”
“哦?那魏相便親自去好好瞧瞧,看被囚之人到底是誰!朕就在此地等著!”豫襄一揮長袖,示意魏相退下。
魏相匆忙出宮來,對著轎夫急道:“快,去南城。”
此時,孚山山腳下,豫衡已接到頁秦順利抵達的消息,開始著手布置戰局,思索對策。
而憂吾拿回了在甫綏丟失的那件包袱,將其中的簪子與從歸家得來的放在一處比較著,卻仍不得其解,還在苦惱如何解謎。這晚,她又將蘇後留給她的這些物件擺在燈下觀看,忽的一陣風來,猛地拍打起窗子,令她心下一驚,手便抖了抖,將墊在底下的布蹭出一小截,那簪子便堆疊起來。憂吾原本還擔心簪子會滾落,細看了看,卻發覺那簪子即便交疊卻也放得極穩,隻因簪身中央有一個凹陷的部位。憂吾將那部位轉了一周,又拿起剩下的幾根簪子,一一查驗,略作思索,便覺有些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