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救人並非難事,騙過慶鄴帝卻極為不易,這便是我親自來的緣故了。你我身形相似,麵容亦有幾分相仿,我對你言行舉止、字跡都十分熟悉。隻需易容,變聲,以我換你,便能瞞天過海。”
頁秦靜立著,直直望向頁舜,“你……當真情願?”
“嗬,”頁舜見頁秦那神色分明十分為難,方才那副認真的神色便轉瞬消散,換上了平日裏那慵懶隨意之狀,“大哥,你便去走陽關道,我自過我的獨木橋,此事隻為公不談私,亦不會讓旁人知曉,壞不了你的名聲,又何必猶疑?”
頁秦皺眉:“你我多年不見,你這性子倒是半點沒改。父親那些言語縱刺耳,不過一時氣急罷了,該放下的需得放下。”
“哦?看來大哥修行之功已臻化境,俗世紛擾,過目不留了,”頁舜上前,湊在頁秦耳畔輕聲道,“頁大人早早為你定下的親事也不要了麼?”
頁秦仍絲毫不動,也不見怒氣,沉聲應道,“看來,你已見過她了。”
頁舜輕笑著轉身,“大哥,時間緊迫,你若再不走,便走不了了。去找飲霧叟,他會告知王爺之令。”
頁秦沉默了一會兒,留下一聲歎息,便翻身躍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日天一亮,給頁秦送飯的人便到了,他正欲敲門,聽得裏麵雄健低沉的一句“進來,置在幾案上”,那話裏不怒自威的氣息嚇得那人隻望了一眼,見到床邊坐著人,便將食盒一放,趕忙退出來。
他跨出府門之時,管事的問他頁秦的狀況,他便回道,“今日他似乎氣兒不太順,瞧著可嚇人了,旁的倒沒什麼。”
“不生氣才是奇哉怪也,”管事的點點頭,“這裏沒你什麼事了,下去吧。”
這處宅院便如同往常一般,寂靜、破敗而森嚴,並無任何異常。有幾個守院的站閑了,正無聊,便欲找那乞人看個樂子,可他們目光掃去,一整條街都收歸眼底,卻唯獨不見那乞人的身影。他們以為乞人夜裏死了,紛紛搖頭感歎失了一件樂事。
慶鄴十四年十二月廿二日大京遠郊
“報,主上,門外有人求見。”
“何人?報上名來。”
“他隻說是頁二……”
飲霧叟停筆抬首,“快,請他進來。”
來人正是頁秦,他脫困之後,在大京城中躲藏了幾日,見朝廷並無動靜,這才出城來投飲霧叟之處。飲霧叟聽得他略略講了前些日子的情形,見天色已晚,他又奔波疲憊,便安置他歇下,對下人隻說是頁二公子來訪。他回房後即刻修書一封,交由親信,火速遞與身在孚山山腳的豫衡。
按他二人先前商議的結果,走到這一步,接下來便是一場硬仗了。
此時的大京天寒地凍,北風獵獵,山林之中一片寂靜,再無鳥獸之聲;而孚山此時亦是一片肅殺之意,萬物岑寂。這安謐之景,不過半月便要麵目全非,風雨在即,一絲危險的氣息四散開去,由濃轉淡,藏匿在天地之間,隱去了蹤影。
慶鄴十五年正月初四孚山山腳
剛過完年關,小鎮上還是一副熱鬧之景,而豫衡暫住的院中卻冷冷清清。究其緣故,便是因為豫衡憂吾二人自那日從孚山回府以來,隔三差五總要離府又回到那暗道之中。府裏沒了主子,下人們也整日閑著無事可做。
歸鉦歸瑉本是客,也不好多問,隻是在屋內各忙各的,偶爾兄妹一道用餐,打發無聊。歸瑉自那日起便一直未見過頁舜,心中不安一日強過一日,每日愈加恍惚,習武也倦怠了,總是沒精打采。好不容易熬過年關,又過四日,卻仍不見他的蹤跡,她再也受不住,這日,天光微亮之時,便來尋憂吾問個究竟。
憂吾早已料到她會來詢問,卻還不知豫衡作何打算,便也不好隨意透漏,隻得支吾過去,應下要替她問問,又說了些體己話,這才將歸瑉送走了。
歸瑉剛跨出院門,憂吾便從側門出來去尋豫衡,進了書房,見他神清氣爽,似比前幾日放鬆些,便料到大京那邊事情進展應當並未遇上大阻礙。
“爺,”憂吾輕笑著上前,“今日看爺這神色,倒似遇上喜事了。可願說來聽聽?”
豫衡將筆一擱,抬臂便將憂吾圈了過去,淺笑著,“憂兒倒是眼尖。不錯,頁秦已脫身解困,如今領命西行,那人已失先手。”
“爺,我倒正想問此事。今日一早,瑉姐姐便來問我頁舜的行蹤,我隻說不清楚,需得問問,並沒對她言明實情。依爺看,我該如何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