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石室交心 偷梁換柱(上)(1 / 2)

“憂兒莫怕,待火熄滅,我便來助憂兒取暖。此時暫且用這衣物擋一擋。”豫衡退至火堆旁,用石塊將那火焰圍住,攏住其形,掌風往裏送氣,焰頂立時高起。

“爺,有句話憂吾不知當問不當問。”憂吾裹緊豫衡的外衫,輕嗅那上麵殘存龍腦香的清冷氣味。

“但說無妨。”

“陛下為何要這般待爺?若是憂心皇位,即便爺尚在人世,卻已然離了朝廷,手中又無兵權,於他應是無礙,為何還要這般步步緊逼,意欲斬草除根?”

“嗬,問得好,”豫衡淺笑,“憂兒覺著他要的便是這位子。若是這般,哪裏生得出這些事端?其中千頭萬緒,一言難盡。”

憂吾仍望著豫衡,欲言又止。

“我亦不願讓你牽涉其中,個中幹係,起於我,止於我,豈不幹淨?”

“爺,”憂吾輕聲歎道,“憂吾無意窺視秘辛,如有冒犯之處,請爺見諒。”

豫衡正欲開口,忽的,那火光猛烈閃爍了幾下便熄滅了。憂吾頓時感到黑暗撲麵而來,寒氣自下而上,心下不免惶惶,便將自己縮成一團,盡量藏進那外袍中。

豫衡一躍而起,輕輕點地,落於憂吾身側。他伸臂一攬,便將憂吾抱起,放置在兩腿之間,兩臂環繞著,使她額際靠在自己頸項一側,將她緊緊納入懷中。

“與我竟至如此生分?嗯?”豫衡的聲音在憂吾眉際響起,力道雖輕,語氣卻沉,“許多事,我見了一回,便不願你再見第二回。隻怕到時見我也可怖可憎,嚇著你。”

憂吾安靜地伏在豫衡胸口,隔了許久,才道:“憂吾能否聽聽爺的心?”

“嗯?”豫衡低頭,有些不解。憂吾卻並不作答,徑直將臉貼上了豫衡左胸,側耳靜聽他心跳有力地搏動。

豫衡見她這模樣,一聲悶笑之後,寬大的手掌便找上她的發,輕輕撫著,“憂兒,若我曾經欺瞞於你,你可恨我怨我?”

“憂吾並不貪求爺和盤托出,隻求真心能占上幾分,便心滿意足了。”

“甫綏一案,憂兒定然還存著疑心——那被劫走的包袱去向何處,落入誰手,如何尋回。而最可能的去向便是宮中,憂兒可是如此設想的?”豫衡停了輕撫,憂吾亦抬起頭,“不過事實並非如此,那批刺客本是慶鄴帝派出,當中卻夾雜著平王心腹,劫走包袱的便是平王之人,當晚便被我截殺了。那包袱……一直在我手中。”

憂吾望向豫衡,嘴唇翕動,半晌卻沒吐出一個字來,終於還是沉默著低下頭去,靜靜靠著,再不言語。

豫衡見她沉默如斯,竟一絲一毫不見憤慨之狀,還能這般靜躺他懷中,詫異之餘,更多了一番讚賞,卻也升起隱憂——藏事於心,層層堆疊,往後若是一下子發出來,再要應對很是棘手。

憂吾卻在此時開口了:“一路同行已將近一年之久,爺對憂吾所知幾何?想必尚有多半空白。爺對蘇國之事了如指掌,卻難做到無漏網之魚,對憂吾更是如此。不知爺是否起過探求之意,憂吾這等深宮中人,為何這般不惜命,在這江湖之中漂泊流離。”

豫衡將下頜輕輕靠在憂吾頭頂,“嗯。”

“之前爺已知曉父皇身患怪病之事,他飲食起居,均由貼身之人伺候著,不僅是我們姊妹兄弟幾人難窺聖顏,連母後及後宮一眾嬪妃娘娘一年之中也見不過三四次,這僅有的幾回還都是以侍寢的名義。母後遇害之後,”憂吾聲音顫抖起來,頓了頓,複又說道,“我在他寢宮門外跪了整兩日夜,他仍是閉門不見,甚至沒能傳出一句徹查案情的旨意。連母後身後之事,都由辛相親手操辦,他不曾過問一言。”

豫衡輕輕拍著憂吾肩背,暗暗往她體內送著真氣,一則驅寒,二則順氣。

“想必爺已知曉,這些年來,他已將許多有功之臣或斬殺或革職或流放。母後薨逝之後,對辛家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辛家已成蘇國唯一一顆大樹,依他的性子,將其砍倒甚至連根拔起不過或遲或早,這一爭已無可避免。而我自小被母後及辛相當做男兒般教養,習武論政,為的便是日後風雲變幻之時,能護得親人周全。母後一案將這對陣提前,我與父皇便從此絕了父女之情,再留宮中,隻怕命也難保,除了外逃別無選擇。”

“憂兒在宮中可見過可疑之人或是可疑之事?”

“這……”憂吾皺眉,“似乎並無……有件事我一直難以釋懷,卻沒能查出原因。我幼年之時,一次蘅姐姐進宮請安,長姐帶我二人於宮中各處玩耍。那日我們發現宮內有一處禦花園般的所在,枝繁葉茂,許多都伸出牆外,便欲進去一探究竟。然而大門緊鎖,守備森嚴,隻得由身量較小的我與蘅姐姐越牆而入。後來守衛前來驅趕,我們順利逃開。長姐卻因吃了園中果子,不到一月便亡故了。父皇倒並沒追究於我,那日跟隨我姊妹三人的宮人卻再沒出現,齊齊失蹤了。蘅姐姐自那日回去之後,也覺得身上不適,病篤,幸得高人相助,才知曉她身中奇毒,需王城後山獨有的鶴展草為藥引,按時服藥,才保住性命,自那以後,蘅姐姐再沒離蘇京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