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之和仲宸沒有住在外城的館驛,而是直接到了內城的鴻臚館。看來朝廷對於經略學院的接待規格是很高的。何況此次覲見的,是學院的院尊。
陳牧之同接待的官員出去了,仲宸自己坐在屋裏,倒是有幾分愜意。這次所住的館舍,是一個三層小樓,仲宸他們的房間,便在第三層,房間還帶著一個露台。
仲宸來到露台上,扶著欄杆,沐浴著溫暖的夕陽,聞著花香,聽著鳥語,眺望著城中的芸芸眾生,竟有種浮生似夢的感覺。胸中的誌向、抱負、銳意,都變得淡薄了許多。
若這世上,沒有殺戮,沒有爭奪,人人互愛,任時光在晚霞和花香裏徜徉,該是多麼美好啊。
正在仲宸如癡如醉的時候,身後的門開了,跑進一個衣著華服,麵如冠玉的少年,年紀在十歲上下,衝著仲宸大喊一聲:“你就是仲宸吧!”
仲宸回過頭去,有些好奇地望著他,說道:“是啊。你是誰?”
“我叫楚天舒。”那少年大大咧咧的,一邊說,一邊搬了把椅子放到露台上,坐了上去,兩條腿垂在那裏,晃蕩著。
不認識啊,仲宸心裏念道。
不過看他也沒有惡意。
“你幾歲啦?”楚天舒問道。
“我十歲,馬上就要十一歲啦。”
“哦,我九歲啦。”楚天舒倒是不問自答,接著又問了一句:“你是第一次來神武城嗎?”
“是啊,你呢?”
“我?我家就在這裏,明天我帶你出去轉轉吧,找些好玩兒的。城西哪家雜貨鋪裏,有長天帝國的木偶哦,煞是有趣。”
“好啊,不過,不知道院尊他老人家會不會同意。”
“院尊?是陳牧之那個老頭兒嗎?我讓父皇向他給你邀假。”
父皇?
仲宸聞言,心中一驚,楚天舒……楚致宣……難道他是……
仲宸趕忙施了一禮,道:“不知太子殿下駕到,仲宸禮儀不周,望殿下見諒……”
楚天舒哈哈一笑,道:“太子?我不是太子啦。我哥哥楚天佑才是,我隻是二皇子啦。我舅舅說,你可以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也不要太客氣啦。”
“您舅舅……”
“嗯,他是齊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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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陳牧之正和一個華服中年人,站在皇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下方的鴻臚館露台之上的兩個少年。
那華服中年人,正是陳牧之的關門弟子,二皇子楚天舒的生母齊妃之兄,忠肅伯齊少卿。
“師父,您老人家覺得,此子將來會是天舒的股肱嗎?”齊少卿問道。
“未必,所以才要在年幼之時多加接觸,多加教化,讓他們形同骨肉,這樣才能為將來所用。”陳牧之眯著眼,顯得目光深邃。
“不知此子具有何德何能,竟讓師父您如此看重?”
“你聽說年前洵山賊的事了嗎?”
“徒兒略有耳聞。”
“眾多高徒,僅有此子隻身幸免,又救出同門,還在拔寨之時,奪下石炮一門。”
“的確英勇,但也不至於師父您如此抬愛吧。”
“你道當時是何將何兵在協駐洵山寨?”
“這個……弟子便是不知,請師父賜教。”
“任塵霜,和他的霜冥衛。”
“喔呀,他也在嗎?那倒是厲害了,河西軍四大驍將之一啊。不過,也應該是秋風引出力頗多吧。”
“話是不錯,可一個十歲的孩子,在亂軍之中,心思縝密,窺敵之弱,擊敵之虛,又能以一敵十,硬是在霜冥衛嘴裏拔下石炮,足見其智勇雙全,心智罕有啊。試問,你我十歲時,可有此為?”
“弟子受教了。”齊少卿躬身一禮,他還是非常敬重自己這位授業恩師的。
“明日讓天舒和宸兒,出去遊玩一番吧,增加幾分感情的羈絆。治人以心,明白嗎?特別是將帥之材。”
“喏。”齊少卿沉吟片刻,“隻是這明日乾元殿的召見……”
“我等先去吧,一黃口小兒,量皇上也不急於一時。不要幻想一戰定鼎,此次能將桂家的根基鬆動,這也就足夠了。”
“師父明鑒!”
天邊的晚霞爬上,火燒雲遮住了落日。一陣晚風刮過,神武城又多了幾分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