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合酒家的模樣並未有什麼大的變動，隻不過人來人往，走的不再是那些人，笑的不再是那些事。那個我記得叫徽生的小廝如今已經成長的牛高馬大，估計盧婆不能再隨隨便便使喚的了他。徽生上前，替沐玄等人牽好馬。
“爺，車子拉到後麵老位置嗎？”
我看著曾經木訥的少年如今一副風月場中老手的微笑，暗歎時光飛逝，催人，催人。
迎我上樓的是紋姐姐，她早就風華不再，已經不再吟歌起舞，隻是做些平常嫲嫲做的事情。二樓轉角，我看到了沈玫瑤。
整套玳瑁翠青頭麵下，膨大的發髻襯得臉愈發嬌小，然而眼睛還是那麼大，唇還是那麼紅。她一身暗紅繡亮紋的大衫，內裏卻是精致薄紗，隱約的是挑逗之意。見了我，沈玫瑤微笑作揖：“卿大人萬福。”
我如今已有官身，不能再同她擠一個被窩裏說說笑笑，連這問好都如此形式化。
“早些時日與見玫娘，尚還嬌弱。今日一見，才知何為歲月造人。卿某恭喜玫娘，今時執掌一方；也祝賀玫娘，能得如此成熟蛻變。”
語氣雖然疏離，但是祝福確實實打實從心裏發出來。
沈玫瑤笑容隱在寬大的衣袖之後，側身讓行：“玫娘謝卿大人祝福，沐大人在裏間等候，請。”
我向她點頭示意，邁腳進了屋子。
沐螭想是經驗豐富，不過我才出門下的時間，他已經換好了常服，雍容華貴靠在躺椅上喝茶聽曲。
我進來，那彈琵琶的小技師長得粉嫩一團，手忙腳亂站起身向我行禮。我看了心情大好，問沐螭：“你口味最近轉向了？”
沐螭抬起那迷倒眾人的魅眼看著我：“想知道我最近有沒有——換口味？”
我幹笑著後退兩步，在他對麵坐下，取了風衣交給那小婢子。
“這個時間請我來，總要請我吃飯吧，”我摸摸沒有吃到午飯的肚子，“你叫什麼名字？”
“婢子荷香。”小女孩聲音軟糯，實在是可愛，然而琵琶技藝已經能到接客的水平，想來甚是不簡單。
“自然是要請你吃飯的。某人從明天開始差不多很長時間都不能好好吃飯了。”沐螭見我調戲小朋友，語氣愈加迷離夢幻。
我訕笑著看他：“這事兒會這麼困難？”
沐螭微笑的無邪：“你覺得呢？以為我今天找你來做什麼？”
我收了笑容，覺得真是一刻不得閑。而且不閑也就罷了，幹得都不是什麼容易事。荷香年幼，眨巴著大眼睛盯著我，怯怯地道：“大人，不開心的話，婢子可以彈點高興的曲子……什麼的……”
我噗嗤笑出聲來，就是沐螭臉色也都緩和下去。
“荷香你先回答本官，你是哪裏人？怎麼在這裏？”
那孩子眼睛蒲咋蒲咋，軟糯的聲音還努力要把話一字一字咬清楚：“婢子是樂坊的人。婢子的父親是樂坊裏給貴人們彈琴的。婢子以前在江南學藝，今年才到京師來。婢子京話說的不是很好，大人請見諒。”
我笑了，對沐螭道：“我說你怎麼敢讓別人也留在屋子裏，原來是你帶來的人。”
沐螭也笑了：“當然是我帶來的人。她父親與我認識，托著在我身邊照顧一二。你若是喜歡，讓她陪著你也是一樣。何況這樣對這孩子清譽也好些。雖然不知道她要這清譽能有什麼用。”
我看看荷香，道：“可是我接下來一段時間會很忙，能照顧好她嗎？”
沐螭道：“怎麼不能了？別看她年紀小，一手琵琶已是驚為天人。再者凡是樂坊出身，雜活那樣是不會的？你就將她帶回去，平日裏聽聽曲兒，有空了教導些文墨，也能留個人情在。”
我想了想，道：“不是別人送來讓你收房的吧？”
“聰明，”沐螭坐起身體，“可是我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