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開山道:“什麼時辰?”打更人道:“子初二刻。”
丁開山道:“你看見的柳輕蟬是什麼樣子?”
打更人激靈靈打了個寒戰:“那不是人!那是地獄裏的惡鬼!我看見他的時候他滿身是血,也不知是剛殺了人,還是剛被人刺傷。”
丁開山目中殺氣更甚,目光卻已轉向葉彥秋。葉彥秋恭恭敬敬從隨侍隊列中走出,恭恭敬敬地作揖道:“柳輕蟬的死亡時間在亥末三刻,他的夫人和孩子的死亡時間卻在戌時。那場火倒是在子末醜初。”
丁開山隻是冷笑,打更人則驚癱在地上。
丁開山冷然道:“莫非你所見的真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沒有人敢在丁開山丁大將軍麵前撒謊,絕對沒有!打更人的白發在秋風中更顯蕭疏,不自覺地喃喃道:“中元節後,幽明群鬼……”
丁開山截口道:“昔年漠北有巨盜,笑傲黃沙,富甲天下,人稱塞上龍王褚十三。據說其人武功已至極處,可是七年前,他卻同他的巨額財富一道失了蹤。”
聽到這裏,打更人居然笑了,他的目光神情似是完全變了個人。這世上有一些人,即使布衣粗服也足可傲視王侯。褚十三是,丁開山也是。
良久,打更人歎了口氣道:“昔年的塞上龍王早已死了。現在世上活著的隻是一個無用的人,隻懂得打更。”
丁開山冷冷道:“是不是原沒有人想到昔年的巨盜豪富居然會在這小小的紅葉鎮上職司打更?是不是柳輕蟬已查得端倪,你便殺了他滅口?可是,你卻為何連他的幼子弱妻也不肯放過!”說到後來,丁開山竟是須發皆張,聲色俱厲。
遠方最後一點斜陽也已慢慢沉沒,漫天雲彩被染為緋色。
打更人的目光卻似一把刀,剛出鞘的刀。隻聽他喃喃道:“我以為褚十三是個混蛋,想不到比起丁開山來,他還是差了太遠。”他一句話沒說完,人已像箭一般射出。
可他雖快,丁開山則更快,長拳已然直擊。打更人翻起,和身體同時射出的是柄錐子,錐柄上鑲滿了各色珍貴的寶石。這正是昔年塞上龍王的獨門武器。
漫天錐影刺向丁開山。褚十三的人卻已猛退。他雖是亡命之徒,可依然並不想殺死一位將軍。他非常明白,那將意味著無窮無盡的麻煩。
丁開山出拳,直擊。塞上龍王的心突然沉了下去,他猛地發現,自己的錐竟擋不住丁開山的鐵拳。“砰”,拳頭正正擊在褚十三的身上,褚十三飛出,像斷線的紙鷂。
褚十三似乎已然昏迷,落地很遠,可就在一觸及地麵的瞬間,他突然就勢翻出。丁開山一個長身,已追了出去。
跪在地上的七八個人中,居然有人在偷偷竊笑。他們是不是在笑丁開山的愚蠢?是不是笑不可一世的塞上龍王居然會做了替死鬼?
可是轉眼間,丁開山卻已回來了,他是一個人回來的。褚十三去了哪兒,沒人敢問。
隻聽丁開山悠然道:“今晚我想請大家吃頓飯,所有人都要去。”眾人雖然心下詫異,可是也隻得恭恭敬敬地應了。
城中最好的酒家是醉仙樓。醉仙樓實在是個很俗氣的名字,但幸好醉仙樓的酒卻絕對不是俗氣的酒。紹興的女兒紅、山西的竹葉青、貴州的茅台……隻要你想得出的名酒,這裏都有。就算是你想不出的,這裏偶爾也能找到。
現在,丁開山他們桌上的酒便呈現著非常漂亮的玫瑰紅,芳香清冽,正是從波斯來的上等葡萄酒,而且還被盛在了上好的夜光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