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氣似雲行,遊遍脈樞,待確信非本身之病,心底大生疑團 :“人說膽戰心驚,多為凶兆,我今日怎會如此?”

突然之間,後麵的衣襟無端飄起,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此時他 背對廟門而坐,既生此感,本能地揮掌後拍。這一掌包籠極廣,不 期後麵全然無物,一片死寂。倏然氣機偶觸,周身汗毛盡數炸起, 隨覺奇勁逼來,混混沌沌,莫可名狀。

他一驚之下,並不躲閃,後拍的手掌倏變一股活勁兒,欲將來 力接下。豈料這一下如捕風捉影,絲毫難觸其力,反似水中摸魚, 無所適從。來人卻比他更為吃驚,但覺他掌法簡勁之極,已將自家 力道卸去大半,麵前好似橫了深淵,咫尺間便要踏空,忙收勁後躍 。

任九重剛一站起,一股沉柔的大力又至,對方欺身如電,莫辨 來所。任九重斜身走化,陡出掌按向其影,欲將他重心拿住。孰料 來人身子空鬆異常,不化而化,眨眼已到其側。二人皆身如迅電, 一瞬間鬥了幾招,均感對方無形無象,全身空透。

尤奇者,雙方動作竟越來越小,彼此欲拿點控身,而對方實無 力點可言:接手四梢即空,求之不得,不求也是不得。咂摸其中滋 味,唯覺對方輕靈如羽,自家恍如與影子相搏。即使按上其身,也 是一個極深的深洞;偶爾觸及其胸,則是個更深更大、沒有盡頭的 洞穴;對方全身各處都是一個空虛點,或是個堅硬點,稍一用力去 按,便可將你打出去。真可謂不見其手,又渾身上下都是手了!

大行家到此一步,除非立見生死,否則難分勝負。二人滿心驚 佩,均不由停下手來。

任九重這時才看清對方相貌,不禁笑道:“天底下能練出這份 柔化功夫的,大概隻有武當的太極綿拳了!尊駕更令我無從借力, 那必是太和派的敖先生了?”

來人笑道:“魁首就是魁首,見麵勝似聞名!我想問一句:適 才我僥幸按上你胸口,你是怎麼化開的?那勁法變得真妙!”

任九重笑道:“對方按你胸口,你別想胸口就是了。周圍那麼 大地方,你想哪兒他都得出去。我也想請教:剛才我下盤使了跌法 ,欺根拔勁,動輒崩翻。先生怎能隨便化開?”

來人笑道:“任誰隻要欺近身,周圍就都是我的地方,我讓他 去哪兒他就去哪兒了。”二人一同大笑。

此一問一答,說的都是內家柔化的意念,聽來似乎荒誕不經, 也唯有二人這等修為,方可彼此意會。

來人笑罷,忽歎了口氣道:“其實這一場還是我輸了,你看我 這一身的汗。與任先生交手,真個如臨深淵,戰戰兢兢,實乃敖某 平生僅遇之險!”說著以袖拭麵,通身果是大汗淋漓。隻見此人年 約五十上下,布袍葛巾,眉目疏朗,身材雖略顯瘦削,卻有別樣神 采,正是太和派的敖景雲。

任九重聽他自稱“敖某”,目中一亮道:“果然是敖先生!難 怪勁法與眾不同,搭手即令我立腳不穩。這是什麼功夫?”

敖景雲道:“區區‘空勁’,讓任先生見笑了。”

任九重道:“是北府石家的‘空勁’麼?隻聽說當年石耀庭號 稱‘天下武功三分半’,使的就是‘北手空勁’。不知先生如何得 來?”

敖景雲道:“他那個‘空勁’,要炸開方顯威力,與我玄門之 技並不相同。”說著右掌輕抬,向任九重虛罩過來。此時二人相距 丈餘,但見他五指撐開,掌上如有煙霧,蓬蓬勃勃,煞是奇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