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君表情依舊冷漠,連眼眸的微動都沒有,一雙金色的眼睛映著外界的七彩流光,和著慘淡的唇色,美得驚心動魄。
天,已大亮。
俞翾狗腿地跑了老遠給白鳳打了一竹筒水回來,原本想著殷勤點兒伺候著,討個好,省得他殺意一起自己小命不保,結果呢,白鳳根本不領她的情,等她氣喘籲籲打水回來的時候,人家都去河邊洗漱完畢回來了。
“你……你你你……”俞翾扶著自己的腰,抬手指著白鳳,差點跳起來,“您老傷好了嗎你就用輕功?你要是再出個事兒我不白救你了嗎!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這個並不成熟的大夫並且尊重一下你自己啊?命就這麼一條,這麼重要,你好好待待它行嗎?!”
心中的鬱悶還沒吐完,俞翾就感覺自己耳邊唰地一聲。
鬢角的一縷輕似飄落。
白鳳手指夾著羽毛,在眉頭上掃地十分舒癢:“我不說廢話,要麼你現在告訴我他的去處,要麼就死在這裏。”
……與澈你個……
俞翾咕咚咽下一大口口水,認命地閉上眼,表情悲壯:“反正我是受人之命,你若不信不聽不從,我也沒辦法啊TUT。”
白鳳把視線瞟過去。
正所謂站得高看得遠,他剛剛在周圍巡視了一圈,眼尖地發現了幾隻藏在暗處的烏鴉。再看看下麵那個衣著襤褸的小姑娘,思量著如果抓了眼前這個人以性命威脅的話,那些和諜翅作用一般的烏鴉不知會不會飛到它們主子那裏報信呢。
嘖,這個時候,赤練那個女人在就好了。
自醒來到現在,白鳳清楚地感知到自己體內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作亂,時不時地壓抑著自己的真氣,而又有一股力量在試圖壓抑著前一股力量,兩股力量這麼較來攪去,反而弄得身體十分疲乏,以至於僅僅是剛剛的那幾步的輕功就讓他的呼吸紊亂不堪。
“……你是不是不舒服?”俞翾見閉著眼睛半天沒動靜,估摸著自己應該是保住了一條命,結果一睜開眼就看見了樹枝上的人臉色慘白。
話說……是不是輕功好的人都愛上樹?與澈是,這個白鳳也是。
白鳳沒有理會,望向天空,嘴裏發出了一種不明意義的聲音。
山穀裏刮起了大風,席卷而來。
俞翾反射性地眯起眼,餘光中看見了那隻大白鳳凰竄出,巨大的翅膀遮住了天空。白鳳踮起腳尖,一躍而起,往鳳凰背上踏去。而在他躍起的同時,一道黑影閃過。那黑影速度如此之快,俞翾隻聽到“咚”地一聲悶響,緊接著她麵前的苦橙花海就炸開了鍋。
花瓣四濺,花香繚繞,失蹤的與澈單膝跪在這片花海中,死死壓住身下的人,單手鎖喉。
“你……”白鳳費勁兒地抬起一隻手,用力扯掉了麵前人的鬥笠,眼睛瞪得老大,“墨……”
與澈勾起嘴角:“小子,我們好心救了你,你到來個恩將仇報,我與澈豈能就這樣讓你離開?”
俞翾抱緊了懷裏的水筒,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與澈你快鬆開!他傷還沒好啊喂!”
與澈聞言,挑眉:“傷沒好?正好。丫頭,這小子功力不淺,若他全恢複一定是非常棘手的角色,不如趁現在解決幹淨。他剛剛可是要殺你,你不想來個了斷麼?”
“了斷個屁啊了斷!你失蹤你還有理了是吧?!人是我救的!了斷也是我去了斷!我讓你鬆開!聽到沒有!”嗬真是太好笑了,怎麼聽起來反倒是她是有受虐的傾向似的。
白鳳則是死死盯住了眼前的這個人:多麼熟悉的臉,可卻在明晃晃地叫囂著生人勿擾。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看俞翾急的紅頭白臉的,與澈的手腕鬆了鬆。俞翾原以為他會這樣放開身下臉色慘白的白鳳,沒想與澈卻突然一個翻身,抓緊了白鳳的手腕用力一提,呈簡明黑白對照的兩人便一同飛上了一直盤旋在上空的鳳凰:“丫頭,”與澈眼疾手快地點了白鳳的穴,低頭朝地麵大喊,“正南方五裏地有個客棧,我在那裏等你!”
…………
俞翾:(艸皿艸)
與澈:(¬)¬)
無奈俞翾的齜牙咧嘴咬牙切齒對與澈來說沒有半分威懾力,俞翾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某個明晃晃地散發著不明意義的得意的人帶著那隻好看得不得了脾氣卻怪得很的小鳳凰,在大鳳凰的背上越飛越遠。
就不能讓我搭個順風鳥嗎?
人性呢?!
不讓搭鳥好歹你告訴我昨天那兩匹馬在哪兒啊?!
俞翾一臉鬱悶地收拾好了地上包裹,剛要抬腳離開就被小白一聲的吱哇亂叫留住了動作。
啊對,待時間長了,都快適應這味道了以至於忘了它的存在了…俞翾回頭,看著身後大把大把盛開的苦橙花,樂得心花怒放。
被點了穴位,又無奈自己內力實在不堪一擊,連衝破這定身的能力都沒有,白鳳也就難得的乖乖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不過好歹沒被點了啞穴,還能說話,白鳳嘴上便沒閑著,等到鳳凰飛行穩定了之後,開口就問:“墨鴉,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我?”
這是我這些年來都在夢裏出現的場景,如今它變成現實,我怎麼能不去追問。
與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是與澈,這一世將隻是與澈。至於墨鴉,早在那場與姬無夜的戰鬥中,死了。”
白鳳聽到後麵,連聲音都帶了激動:“墨鴉!真的是你!你沒有死!”
與澈頭疼地扶額:“小子,我剛剛說了,我隻是與澈。”頭疼完畢,不給白鳳再說話的機會,與澈走到他的前方,望著下麵呼嘯掠過的山河,“果然是高處不勝寒,白鳳,這幾年,你成長了不少,隻是……”
與澈突然轉過身,瞬間移到白鳳麵前,揪起白鳳的衣領,神色狠厲:“小子,我當初用命給你換自由不是讓你這麼活的,你懂什麼叫天空嗎?居然弄個遍體鱗傷,你小子怎麼飛的?”
白鳳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倔強的像隻貓:“我活得很好!我的天空,自然是我自己來界定!”
“……你小子,脾氣倒是一點沒長進,自我認定的想法從來都不會改變不會妥協。”與澈無語了半天,猛地鬆開手,閃了白鳳一個不穩便歪了身子,“但可怕的是,你的這些話,又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去信服。”
被與澈這麼一揪一鬆,白鳳忽然覺得胸中突然生出了一口悶氣,緊接著喉頭用上了一股腥甜。
見白鳳突然嘔血,與澈是一點都沒表現出奇怪或者疼惜,再說話的時候甚至帶上了幾分嘲諷:“白鳳,你現在體內的真氣流動的是不是很讓你不好受?”
白鳳不可置信的望過去:“你對我做了什麼?”
與澈在心底翻了個淋漓盡致的白眼,卻又不禁微微好笑起來:這估摸著是在那丫頭身邊待久了,脾氣秉性什麼的倒有些被傳染了,居然會有這麼幼稚的一個心理反應。
“我對你做什麼?哈,小子,我們現在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對你做什麼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嗎?”與澈向前麵的空氣一抓,把掌中的東西攤開到白鳳麵前,“小子,覆枇血聽過嗎?十年一發芽,十年一開花,十年一結果。而這漫漫的三十年,最終也不過隻結三枚果子而已。這珍貴至極的三枚果子,一個在我的體內,一個在這裏,而剩下的一個,你知道在哪裏嗎?”
白鳳不置可否。
與澈收回手掌,戳了戳白鳳的肩膀:“一半在你這裏,一半在那個丫頭身體裏。白鳳,你的傷勢不用我說你自己應該很清楚,這也就是為什麼你傷得那麼重現在卻並無大礙的原因。隻不過那隻是半顆而已,愈了外傷便沒更多的力量去壓你的內傷。”
與澈站起來,聲音冷地像塊冰:“白鳳,在那個丫頭到客棧找我們之前,我給你時間好好想清楚你到底錯在了哪裏。我給你的天空,不是為了讓你這麼玩命的。”
另外,你現在的身體情況並不適合放你再去玩命,跟在這個丫頭身邊,說不定可以在過一段時日裏求助於一下號稱江湖醫仙的端木蓉。
等到他們兩個人優哉遊哉地在客棧裏都喝上第三壺水的時候,客棧的門才被一腳踹開。
白鳳皺眉,轉頭去看與澈的表情的時候,後者倒是一副“早該這樣子了”的淡然。
俞翾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把一個大包袱扔到地上,抓起桌上已經晾好涼水的杯子就往嘴裏灌。
她沒找到馬啊……她背著小白背著一大包苦橙花,人不停腳地一步一步走來的……最關鍵的是,她沒備份太多的水,小白的口糧又是個無底洞,在這悶熱死的天氣裏,分給小白後基本也就不剩下什麼夠她喝的了。
嗚嗚嗚渴死寶寶了T^T
俞翾一連喝了五杯才緩過勁兒,整個過程中,與澈就在旁邊淡若處子地一杯一杯地耐心地續著,看著與澈這自然得不得了的動作,白鳳目瞪口呆。
當然,是在心裏,他早就學會了對任何不緊要的事情麵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