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還在啊?”俞翾擦擦嘴角殘留的水痕,一臉無害地看著白鳳,眼神誠懇。
嗬,要不是因為墨鴉你以為我想呆在這裏?
白鳳微微斂眸,視線著地,保持著手端杯子的姿勢,渾身散發著一股不爽的氣息:“我為何要走?”
那是一雙幹淨得不得了的眸子,寶藍色沉穩得波瀾不驚,就像海一樣廣闊,像天空一樣澄澈,,像風一樣曠神。那雙眼睛看東西的時候,感覺不到他的目光流盼,卻淡淡地泛出藍色的閃光,像飄進了雲霧,像落雪一樣…冰冷。
俞翾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多慟卻又是最無情的眼神。
被盯著看了半天,任任何人都不會沒有反應,白鳳卻好像並不在意,隻是抬手喝光了杯中水後轉頭問俞翾:“聽與澈說,是你救了我的命?”
……這倆人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現在才知道…這反射弧是有多長……”俞翾悻悻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小聲嘀咕著。
(作者:雖然不合朝代,但暫時想不出什麼詞比反射弧更合適,先用著吧)
“你說什麼?”
“沒…沒有……”俞翾被這能凍住人的聲線溫度嚇得一哆嗦,想起剛剛在林子裏白鳳差點要殺了自己的情境,趕緊乖乖地回答,“是…是我救的,舉手之勞,舉手之勞而已,白公子不必放心上……”
言畢,還畢恭畢敬地彎腰作揖,隻見她墨黑色的頭發順著她的動作自然地垂下,露出了修長的脖頸,襯著皮膚皎皎如月色。
與澈在一旁忍俊不禁:“丫頭,這位…白公子,是自己人,不用害怕。”
白鳳滿是無奈地看向與澈,換來了對方的一個挑眉作為了回應:“白公子,在下有事需要外出幾天,這段時間裏想將這個丫頭托付於你,不知白公子意下如何啊?”
“什麼?!”白鳳和俞翾幾乎是同時喊了出來。
“不…不是,你等等……”你知不知道他剛剛是要殺我誒!你把我托付給他?!還有,你剛從萬花穀出來你能有什麼事兒你別忽悠我啊!誒……
俞翾已經在肚子裏問了一大堆問題,卻隻能在說出“等等”之後,看著麵前與澈一閃消失後留下的幾片黑羽,硬生生地把問題卡在了嗓子眼。
“讓他去吧。”白鳳突然開口,望著與澈消失的方向,像是回憶起了什麼。陽光從窗外射進來,罩在了他身上,像是鍍上了一層和煦的金霜,“墨…與澈他…應該是去找那個人了...”
那個人?
俞翾不明所以地將疑問號拋了過去,白鳳依舊看著窗外,嘴角漸漸地溫暖了起來:“你放心,我必不負他所托,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會殺你。”
反之,我會護你周全。
這個背脊挺直的男子將側麵的身形留給了俞翾,坐在那裏,好像曬太陽一樣,懶洋洋地一動未動。他的衣角雪白,映著安靜地藍色,在那陽光中顯得萬分和諧。突然他閉上了眼睛,自然而然地就留下了一條好看的眼線,與此同時,唇線微揚,整張臉就這樣顯露著無盡的灑脫和桀驁不馴,在那裏風雅地成了畫。
深深植入了俞翾的腦海,成了她心底最靜謐的記憶。
她想,這幅場景,她這輩子都不會忘吧。
機關城內,一片狼藉。
其實也說不上城內,因為青龍啟動,機關城已毀。
現在的機關城,不過是一片塌毀的山頭而已。
一襲黛**然地飄過了地上遍布的屍體,在終於越過了那片屍野後,有些嫌棄地撣了撣衣角粘上的和著土的血。她的腰還保持著彎著撣土的姿勢,卻迅速地夾起地上的一片樹葉,一個漂亮的回手翻,將樹葉毫不遲留地向後背的斜上方射去。
在半空中,兩片樹葉交彙,刷地被對方一分為二。
被一分為二的樹葉一左一右地飛過了少司命的鬢角,但巧妙地避開了少司命身上的所有部位,連頭發絲都絲毫未損。而向下的兩片樹葉,直直地射入了東君剛剛彎腰撣土的地方。
東君靜靜地站在旁邊,看著地上紮進去的樹葉,麵部揚起一抹嘲諷之意:“少司,我說過,現在的你還殺不了我。”
少司命不以為意,再抬手的瞬間,指縫間再次夾滿了樹葉。隻見她因用力催動內力而吃力地皺起了眉,從額角滴下的汗混著周圍的空氣都跟著微微顫動。
咻!
指尖的樹葉齊出!
這是極其淩厲的一招,那樹葉仿佛有生命般,在那短暫的空中飛行中忽明忽滅,帶動著風流都嘶嘶作響,目標十分明確,是地麵上那個完全不在乎的黛色衣著女子。它們一起形成的軌跡很奇怪,不是完全的直道,看著甚至有在轉彎的,似乎要從四麵八方把東君包圍,讓她無路可逃。
幸好周圍沒有喧囂的塵煙,否則,以這樹葉的氣勢,想必一定會混沌掉這大好的日光。
東君閉眼,仰身,再睜眼,目光便灌上了一層冰霜。她仰頭,順便欣賞了一下從樹葉零碎進來的光。
隻見她柔軟的腰肢帶著整個人後翻了一周,然後站定。
隻是她這麼一翻身,一站定的短暫時間。
少司命的身體一僵,好像整個身體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甚至不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修了那麼久的木性寂然,居然讓東君在那短短的一瞬,秒破!
她甚至沒看清楚整個過程,隻是覺得東君的周身在剛剛仿佛散發出了一股強勁的力量,緩衝了樹葉的力道,接著,所有的樹葉在一瞬間,於空中炸成了粉末。
東君迎上少司命驚愕摻著沉穩的臉,眼眸裏突然耀開了一片華麗濃豔的金光,那光彩灼眼得很,最然隻是眼睛那一小點的地方,也能明顯地看得出熠熠生輝。
東君深吸一口氣,冷聲:“滾吧。”
這聲音,配上那流光溢彩的神采,強烈的違和感比尋常的冷麵冷語更讓人心尖一寒。
少司命向後微微趔趄一步,最終還是畢恭畢敬地向麵前的教主行了該有的禮節,隨後快速地消失。
看著少司命離開的背影,東君眸光變幻,那光芒轉瞬消失。
關於少司命的來路,她或多或少還是知道一點。
或許是那年那個為她能當上少司命而被祭的靈童,少司命的內心就存下了一絲芥蒂。奇怪的是,這芥蒂,就不偏不倚地找上了東君。比如,潛意識地認為殺了東君就能找到答案,便一次又一次固執地跨越那等級線和懸殊的武力值,像剛剛那樣光明正大又小心翼翼地躲著人來和東君較量。
隻是…她東君並沒有參與當時的事情,怎麼就偏偏和她鬧這般?
少司命長了一張驚為天人的臉,可以說比東君還要美上那麼幾分,是個十足的美人坯子。但是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清洗了記憶的緣故,雖然她傾國傾城,但東君總覺得少司命像一個固執的孩童,單純的很,也簡單得很,也有點兒…笨得很。
陰與陽相生相克,這一點應該是入了陰陽家就該知道的。
更何況她東君是陰陽家的教主,在現在的陰陽家好歹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種以術化術的招式,不說是爐火純青,至少也是基礎必備。
東君歎氣--她該不該告訴這個倔得不得了的孩子,想和她一較高下,還是別來陰陽術才是上策?
“你這副身子不錯,借我用用吧。”風扯直長發,東君回首俯身摸了摸剛剛看中的一具保存的還算不錯的士兵屍體,衝入鼻腔的血腥味讓她不舒服地皺了皺眉。抬手用袖口捂住了口鼻,東君開始動手。
隻有這種時候,她才會感覺到聚氣成刃的好處所在—
可以不髒手去割開任何想割開的東西。
俞翾抱著一疊幹淨的衣服,在白鳳的房門踟躕了半天也沒敢敲門。
有一種情緒,叫做慫。
正如現在的俞翾對白鳳。
還是怕的那種慫。
俞翾閉眼,大大地深吐了三口氣,不知怎麼腦海中就突然浮現了白鳳那雙眸子,就是那雙眸子,平靜地看著她,說’放心,我不會殺你’。
俞翾有點兒無奈地歎息了一聲。
睜眼,抬手,敲門。
一敲,未應;
二敲,無聲;
三敲,俞翾有點兒慌了。
他不會是…傷勢複發昏死在屋裏了吧?!
“喂…你活著的話好歹吱一聲…!”俞翾破門不是,不破也不是,隻能在門口試圖用聲音喚起白鳳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