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9章(2 / 3)

寂清深夜,鬼影憧憧,崔妙在這剛死了人的宅子中,本就十分害怕,此刻受得這貓兒驚嚇,隻在外頭顫顫喊了一聲:“初兒姐姐,俊欽哥哥,我在外麵等著你們。”便死活再也不進去。

梁俊欽為醫不信鬼神,加上這清冷麵貌與別扭脾性,鬼見了都要犯愁,頭也不回牢攙了崔嫣直直進去。倆人前後了靈堂,見裏間供了香案桌幃,勉強撐得起朝廷誥命的身份,卻無親屬守夜,十分的淒涼,皆是心底生了傷懷。

崔嫣由懷內掏出生麻辮係於腰上,戴了白巾,跪於墊上,燃香焚點,默默呢喃。梁俊欽立在邊上,並不言語,隻靜看她,見她須臾又是流出眼淚,心思一沉,正欲上前予她揩了去,卻聽她環視周遭一回,轉過頭來,道:“哥哥,我想給夫人送些紙錢元寶,叫她新路好走,不叫別的鬼欺負。”

梁俊欽遵了她心意,出宅去板店購祭祀物具,臨到門口叫崔妙進去陪著姐姐,崔妙猶懼,打了個寒戰,不動不語,梁俊欽忖她畢竟小少女,膽子小,也隻囑她好生在外頭守著,有甚麼動靜便進去查看。

崔嫣一人守在靈堂,悲甄夫人一生為甄家操勞,待自己向來和善,縱是後來生了些間隙,也是麵嚴心溫,這樣個人,到頭來卻是橫死,連個送終親人都沒有,先前有人在邊上,到底能忍著大半哀慟,現下幽靜,憶往日她笑貌音容,愁腸糾繞,又恨氣甄世萬這等大事也不回彭城,那甄廷暉也是不曉得身在何處,怕是連嬸娘過世都還不曾得信,愈思愈是傷痛加倍,任了淚嘩嘩直流,哭得頭腦昏蒙,半會兒身後出了微微聲響,似是零落腳步,當是崔妙被自己驚動,忙收了哭聲,將臉兒窩於一方帕子內,埋得幾乎窒了吐息。

終究是哀傷太甚,不覺骶骨灼熱,腹中扯絞,生生疼了半會兒,方才消緩住,過了小半會兒,又是疼起來,宛如漲潮退潮一般,一陣一陣的痛湧上又下去。

待終於平和下來,崔嫣的氣力已是耗盡,想要喊一聲外頭的妹子,雙腿兒已是跪得麻木,挪不起身,四肢一軟,還沒出聲就厥倒在那隻蒲團兒上。

也不曉得過久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崔嫣隻覺有人將自己抱到了一邊,替自己揩臉上的淚水。

崔嫣此際正半夢半醒,宛如行於陰域,雙眼粘了住,如何睜也睜不開,氣力還沒回來,隻能趴於他胸前囁嚅起來:“俊欽哥哥,俊欽哥哥……。”

他飛快嗯了一聲,聲音壓得緊沉,似是回應,又似有些不耐,手攙著著她的腰身,俯下頸,貼住她透紅耳根。

她還沒意識到,隻當是梁俊欽,憋足氣力將男子的手輕輕一拍,低低提醒:“哥哥怎麼了?快起來。”

他一滯,大掌平攤而開,將她的小手一蜷,緩緩握成了個虛拳,溫柔得很。

崔嫣一訝,卻還是沒多想,嗅到他身上有摻了外麵夜間風霜的仆仆涼氣,想他這些時日待自己奔勞,再是忍不住,伸了一條臂去,將他腰身一箍,哭道:“俊欽哥哥,辛苦你了。”

雖是冬季,她卻是哭得沁出汗絲,兩綹頭發貼在額上,看得他心中狂跳,抽痛不止,給她扒開濕發,將懷內人愈摟愈緊,禁不住附耳過去,低語沉沉:“心肝。”

崔嫣似是被人由霧濛濛中拉了一把,胸內一震,不曉得是喜還是詫,還沒曾喊出聲,便被他壓貼於懷,動彈不得半分,頓掙打起來,一副後腦勺卻被他摁得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