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將臉龐埋於崔嫣的烏發間,大手覆於崔嫣的背上,似是叫她安定,卻偏偏就是不讓她抬起頭來看到自己。
崔嫣心裏有些猜測,卻看不見,一急一氣,勉強騰出一隻手去,胡亂甩了他一巴掌,終是損完了精力,半暈過去。
待再次醒轉,崔嫣覺仍被那人抱在手上,心神一跳,驚喜不已,忙打起精神,撐身睜開眼睛一看。
梁俊欽正站在麵前。
那人不是他,真的是梁俊欽,崔嫣滿腔驚喜落下來,失望透頂,半天說不出一個字,良久,才見梁俊欽半邊臉頰映著個不深不淺的小巴掌印,旁邊的案上,齊整擺放好幾樣新采買回的冥紙蠟燭,想剛才那樣真真切切,竟不過一場虛著無影的夢,頓心如墜地,吐不出一個字來。
梁俊欽見她醒了,麵色有些發凝,半晌腮幫一緊,似是咬了牙關,將她往自己懷中一擠一壓。
崔嫣一驚,一下不曾反應過來,竟忘記抵拒,哪裏會想到梁俊欽會這樣,素日待自己最是溫文爾雅,現下不知怎的失了常性。
梁俊欽這輩子都沒有的脾氣上了頭頂,比喝了幾斤高粱還衝動,被激起狠心,竟是分毫不讓。
崔嫣呼不過氣兒來,哭起來:“俊欽哥哥,俊欽哥哥!”
梁俊欽嘴上放緩放輕了一些,動作還會執拗得很,臉色也是怪異,跟平時全然變了個人。
廳中一扇門咯吱一聲,崔嫣隻當是二妹進來,將他一推開,想要撐著頸子去看,他卻一點兒不管,轉了脖子斜睨一眼,並不理睬,本就手腳修俊遒媚,敏捷有力,聲音不大,在這靜得滲人的廳內卻是字句清晰,回蕩一圈:“妹妹跟了我罷……跟了我,我來照顧你母子兩個,那人,就把他給忘了吧……。”
崔嫣見他勢態凶猛,溫眸雅眉且都沾了些囂揚神色,愈逼愈近,心裏慌,小胎兒在腹內受了母親感應,激動踢個不停,弄得崔嫣心慌意亂,護著肚子,回過神來,嚇得哽咽道:
“哥哥不要名聲了麼?這孩子是姓甄的。”
梁俊欽聽了這話,火氣更大:“管他姓甚麼,妹妹跟了我,這孩子便是我梁家的人,以後同我與你的孩兒一樣,絕不有半點偏袒。”
廳中門扇驀的大幅一擺,似是被風甩得桄榔一聲憤怒巨響,大開了半邊,夜風刮進吹得喪幡一飄,亦將崔嫣吹得腦門清了幾分,將他一推。梁俊欽眼角一垂,偏了半邊頭,朝門後斜望了一眼,暗自冷冷一笑,由崔嫣身子上起來,替她整好衣衫,順手予她刮了一把淚珠兒。
崔嫣知道梁俊欽是個自持又守禮的,並非受欲望牽控的人,更是不會在亡人的靈堂做這種勾當,這會兒見他此下神色恢複大半,正欲開聲,那崔妙似在外麵聽到動靜,已衝進來,見得二人衣冠皆有些不整,正是木然不語,卻見梁俊欽已是兩臂一振一箍,把姐姐攙了起身,隻得跟了後頭,一同離了去。
一回家中,還沒曾上床歇息,崔嫣禁了這傷痛失望,加上一波動,陣痛頻密加劇,不消兩刻又是破了羊水,大半夜的竟有了生產之狀。
崔員外雖然早就做足準備,一見女兒這架勢,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嘴上罵著“丟醜,丟醜!不要臉!”卻還是親自顛著腳,小跑去請說好的秘醫上門。
崔妙早前已得過梁俊欽囑咐,見姐姐疼得厲害,亦是忙跑去隔壁,將他偷偷喚到家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