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9章(1 / 3)

那夜回家之後,不消上十日,彭城內便起了軒然大波,洛郡夫人的宅邸夜間走水,恰晚間起了北風,燒得烈焰熊熊,衝天數丈,撲了一夜都撲不滅,數條人命哪裏還搶救得出來。

待得熹微漸出,整座大院已是斷壁殘垣,炭黑一片,廊柱七橫八豎,倒了滿地,一派蒼涼。白天太陽一升,左鄰右舍出來探頭張望,免不了一陣歎息,甄氏又是個善心老好人,在彭城住了多年,更是叫街坊惋惜連連,抹了幾把眼淚,想甄氏並沒後代,親戚又不在本城,更主動為老夫人的身後事幫襯打理,忙裏忙外。

到底是朝廷二品夫人,城內府衙稟了上頭,又立專案調查,末了結案陳詞為漏夜風大,吹翻了燈燭,釀成大禍。

崔嫣聽得此訊,想來想去也是想不通甄夫人得了這無妄之災,念她到頭來竟無一條全屍,心神崩潰,差點動胎氣,後憶起甄夫人那夜告誡,才勉強屏住淚,擦幹臉麵,想她身邊連名送終的都沒一個,要以舊時仆婢身份扶柩,料理身後事。

崔員外大怒之下,竭力攔阻,大罵:“你老子我還不曾死呢!你現在在甄家沒名沒分的,披麻戴孝是給誰看?這不是是咒你爹爹我!”

崔嫣想來想去,又說私下祭祀,老爹還是不願意。多說了兩句,崔妙眼看架勢不對,幫腔爹爹,勸姐姐就算不顧及自己顏麵,也是要念著已到了臨產之際,禁不起這操勞。崔員外曉得這女兒行事再不比以往,生怕她一個衝動便真溜去了甄家哭靈,一副大肚遭了外人眼。藏了近一年,豈能這個時候出差錯,便於甄夫人喪事時日,將她鎖於家中,連院子都不再叫她出去。

待解了禁,崔嫣能下得了繡樓,那甄夫人已是入殮下葬了,便叫妹子偷將梁俊欽請來。

自那日帶崔嫣夜訪甄夫人,梁俊欽其後便差人去京城打聽,得知甄世萬尚未返朝,夥同統軍都督,盤桓於營地,借了諸多藉口,死賴了駐地,遲遲不歸,上頭下發七八道班師金牌皆無果,恰逢齊王之亂,朝廷怕生了內憂,並不敢輕舉妄動,又怕強製招致反心,隻暗下密令,想方設法召回來。他雖不理會政事,盤桓之下,想甄世萬此下已是與朝廷撕破了臉皮,再一回去,縱不是奸細叛黨,也是個馬革裹屍的下場,這會子的攸關時刻,再天大的事,他必不會出營半步。況如今看來,甄世萬同齊王謀亂一事必定有染,又暗忖離京前夕枉死的那群朝臣殿宦,竟都是齊王布控多年的死棋,這許多年歲送往朝中的門客不過是移人眼線,安人心思,真正的有私之人又豈會叫人發覺。

梁俊欽雖知崔嫣意圖,聽了她一聲差遣,猶是二話不說上了門,一如先前,借了夜色,由暗門將她攙到了甄夫人宅子上。崔妙見姐姐肚子大得連路都難走,又想著能同梁俊欽多接近,便也非要跟著去。

到了甄宅,崔嫣撇開了妹子相款,推門上前,庭院一片殘黑,四處碎瓦斷磚,無半點人煙,見此慘境,身子一歪,氣兒已是接不上來。

崔妙生怕她被地上大火之後的亂石絆倒,正欲上前攙住,見梁俊欽比自己眼疾手快,早就一個箭步上前,將她腰身一掐,把她攬在臂內固住。

崔嫣由梁俊欽攙著,及至正廳外,見那門扉大敞,停泊床尚未拆卸掉,外人料理喪事到底不經心,將其草草放在一邊,當中亮了兩盞慘慘晃晃的燭,門桄上掛著幾圈白綾帳麵,森冷夜風一刮了進來,便吹得飄揚起來,映得地上斑駁魅影。

曆來貓通靈,好沾新亡之所,這誥命宅子荒廢了幾日,無人管理,也不曉得哪裏跑進來隻全身黑漆漆的野貓,瞪著一雙油光狠亮的眼,揚了長尾突如竄過來,弄得三人於門檻前皆是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