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楓明顯看到了這十日中蕭墨的改變，從不願殺、不敢殺變得殺伐決斷，竟仿佛是當年的衛王雲湘。
雨瀟城樓之下，蕭墨一槍挑了南渝第一猛將，卻未曾注意到直追他後心的羽箭。司徒楓用燕翅鏜擋開了羽箭，卻被身後的刀劍所傷，血流如注。解決了身邊的幾個小兵之後，司徒楓坐直在戰馬之上，苦笑。
不出半月，他們就攻入了南瑜的皇宮。
南瑜君王段懿高坐朝堂之上，身邊連一個護衛的士卒都沒有。這個看遍江南風景，賞花飲酒，頗有文人風範的君王，如今，神情絕望，目光空洞。
“南瑜何處開罪了朔齊，竟非要滅我南渝不可？”段懿道。
司徒楓因為腰上的傷口失血不少而臉色蒼白，但仍然高聲道：“南瑜假意派公主和親，實則是敗我國祚，亂我朔齊宮闈，謀害皇妃皇嗣，罪無可恕。”
“寧兒她……”段懿有些失神，清寧個性和婉，不喜紛爭，怎會在後宮之中，謀害妃嬪皇嗣？也罷，也罷，本就是欲加之罪。他隻恨自己當初想出了和親之法，誰知，和親並沒有保全南瑜，而是招致了禍患。
司徒楓道：“若是你交出傳國玉璽，俯首係頸，我朔齊皇帝心存仁善，或者還會留你一命！”
“要我，做雲濤那篡位小兒的走狗！”段懿大笑道，“朔齊的人，皆與雲湘雲濤一路的性子，即便我當真歸降，雲濤又豈會放過我？”卻又忽然低聲道：“司徒將軍，我有一話，想請您轉達衛王殿下。”
司徒楓有些狐疑，卻仍舊上前幾步，手中緊握著燕翅鏜。
待司徒楓走近，段懿低聲道：“當年衛王曾經承諾小女，決不讓燕雲鐵騎踏入朔齊半步。衛王貴人忘事，不記得此番，我無話可說。隻是，小女命途多舛，還請衛王殿下不要再讓小女受害，畢竟他欠了小女一個誓言。”
“好。”以雲湘的個性，自然會覺得對不起清寧，之後也不會不管不顧。
聽了這話，段懿未曾猶豫，拔劍出鞘，長劍劃過，帶出連串血珠，濺在司徒楓的臉上。段懿漸漸脫力，卻緊緊抓住司徒楓的袖子，道：“誅殺南瑜君王的功績……我給你了，求……求你，幫我……”
司徒楓竟被震住了，他本是無父無母之人，得蒙師傅收留，又蒙雲湘賞識。師父過世的時候，雲湘還年幼，他是大師兄，必須擔起師父留下的擔子。他從未體會過，這一種被父母憐惜的感覺。
而雲湘，在宮中也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寢。
陳嫣見雲湘常常失神，還以為她是心中掛著蕭墨，放心不下，起初怕傷了她的心，也就不好多問。但時間長了，心中的擔憂更甚，也終究是忍不住了，輕聲問道：“你常常魂不守舍，到底是為了燕雲鐵騎還是為了那個人？”
“燕雲鐵騎訓練成熟，司徒楓此人性格也算得上縝密，武功更是在我之上，根本就不用我擔心。”雲湘眼皮微垂，道，“隻是蕭墨，臨戰經驗不足，我擔心，他會心慈手軟，貽誤戰機。”
到底是小女孩的心性，陳嫣笑道：“你何必太過憂慮？隻怕你早已囑托了司徒楓好好照看著蕭墨，何況，蕭墨是靖王之子，自幼習武，自然也不會不堪一擊，照我看啊，是你多心了。”
“但願吧。”雲湘低聲道，手中緊握著掛在腰間的祥雲佩。
雲濤早已下旨，皇後有孕，不宜勞累，也就免了六宮請安，實則是為了掩蓋麗妃已死，清寧被禁足的事實。而雲湘，心中本就有事情放不下，如今還要費心瞞著陳嫣，實在是難受。氣候還冷，手上的燒傷也還未發炎化膿，隻是穿衣脫衣或者有什麼動作時，衣料摩擦傷口，也是難受得緊。
“也不知道麗妃的胎怎麼樣了，應該很安穩的。”陳嫣笑道，“隻可惜你皇兄都不讓我去看她。”
雲湘低頭，輕咳了兩聲，才道：“皇兄的孩子，自然是有福的。”說完又悄悄抬頭看陳嫣，見她仍隻是看著桌上放著的剛繡好的小孩子肚兜，笑得甜蜜。
即將為人母，自然是快樂的，隻可惜我雲湘此生怕都沒這個緣分。
我雲湘，殺人無數，如今又看著麗妃被害，一屍兩命，清寧被冤，卻沒有任何動作。或者不是不能說出真相，也許，是怕了，是屈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