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破南瑜,軍中大慶。蕭墨和燕雲鐵騎的幾位主將都聚在司徒楓的帥帳中,眾人大碗飲酒,高聲談論著,蕭墨卻有些失落,一個人拎了一小壇酒,去到郊外的山坡上,獨自賞月飲酒。
正喝著酒,卻忽然聽得身後有人道:“小王爺好閑情,不會嫌司徒楓打擾了吧。”司徒楓嘴上這樣說著,卻已經在蕭墨邊上隨意地坐下,舒展著兩條長腿。
蕭墨也不說什麼,隻捧著酒壇子喝酒,司徒楓從未見過有人捧著酒壇子喝酒還能如此優雅,蕭墨是第一個,翩翩公子,難怪雲湘會對他傾心。
司徒楓灌了一大口酒,長歎一口氣,緩緩道:“你當真相信,是衛王殺了郡主麼?”
猛灌了一口酒,隻覺得胸中發悶,蕭墨道:“事實昭然若揭,還有什麼好說?”
“你不信她,才要她的解釋。即便她解釋了,你也未必信她。”司徒楓望向蕭墨,目光鋒利。
蕭墨將酒壇放在一邊,一隻手搭在膝上,抬頭看著月光,冷冷道:“難道今日司徒將軍來此,就是要與我說這些?隻是她連一句真話都不肯給我,要我怎麼信她?”
“你怪她沒給你一句真話,可你呢?你給了她什麼?”司徒楓猛地站了起來,怒道,“你娶林家小姐的時候你顧及過她嗎?她拋下一切,跟你私奔,你卻爽約,你考慮過她一個人在風雪中的絕望嗎?郡主之死,你不分青紅皂白地誣陷她,你知道她有多難過嗎?”語氣從開始的疑問變成了厲聲的質問。
蕭墨仍舊是坐著,一動不動,道:“她考慮過我的處境嗎?皇命難違,父命難違。怪隻怪她自己擔下了衛王的擔子。”
“混蛋!”司徒楓罵道,“若能得安穩一世,有哪個女子願意征戰沙場、身染鮮血?若有人疼惜,又有哪個女子願意一肩抗下這樣的擔子?多年來她心心念念的隻有你一人,天下間誰都可以怨她狠毒,誰都可以把她當成魔王,但隻有你,隻有你沒有這個資格,也隻有你,可以傷到她!”
司徒楓提著酒壇子,灌了一大口酒,又道:“這麼多年,她一個人苦苦撐著,才有今日的燕雲鐵騎,今日的朔齊。所謂的戰無不勝的鬼麵戰神,麵對每一個人都傲慢冰冷,隻有對你!她聽到你的婚事的時候,整個人像丟了魂一樣;她下定決心跟你私奔的時候,她跪下來,求我照看好燕雲鐵騎,沒有一點衛王的架子和自尊;你誤會她的時候,她強忍著難過;你請旨出征,她求我千萬不要傷了你。”她心裏隻有你,卻從來沒有我。司徒楓的眼眶有些濕潤,或者是酒喝多了的緣故,咬著牙,道:“她如此待你,你還要疑她、恨她麼?”
蕭墨垂下頭,慢慢地喝著酒。當時,僅憑一個刀口,他就懷疑雲湘,他以為雲湘是怨他未曾赴約。隻是那一夜,婷兒失蹤,父王盯著他,尋了婷兒一夜。第二日清晨,他擺脫父親,趕到西郊樹林的時候,雲湘早已沒了蹤影,地上盡是白雪,連一點腳印都沒有留下。他還懷著一點點希冀,他以為雲湘會等他,不論多久都會等。可是,一夜之間,雲湘又變回了那個冰冷的衛王,他大婚那天,雲湘一身絳藍色的袍子,臉頰微紅,慵懶地靠在司徒楓的懷裏,這場景,刺痛了他的眼。
他看到過她殺人如麻的樣子,即便當時他隻知她是衛王雲湘。他當時未曾想過她會是瑉月,也不曾想過瑉月會如此狠毒。他知道他深愛的瑉月一直被人控製,做著她不願做的事情,可是殺害蕭婷一事,他隻要一句真話,哪怕是告訴他她是被雲濤逼迫才會如此,他都不會怪她。可是她沒有,在她的心裏,她衛王雲湘的地位,她的皇兄,她誓死守衛的朔齊,都比他蕭墨重要。
“我疑她,恨她?事到如今,我最恨的,是我蕭墨自己!”蕭墨提著酒壇,站了起來,踉蹌幾步才勉強站穩,“如果當年我可以帶她走,一切都不是這個樣子!”
“帶她走?你真心想過要帶她走嗎?”司徒楓吼道,雙眼圓睜,發上指冠,“若你當真愛她、護她,你就不會懷疑她。你就不會答應婚事,你就不會要等著她來提出私奔,你就不會爽約!”
“你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不是我,你根本就不懂!”蕭墨吼道。
“是!我不懂你蕭家小王爺心裏想的是什麼!我隻知道,如果雲湘肯用對你的十分之一的愛來對待我,我絕不會負她!如果她不想做這個衛王,即使是成為這天下的罪人,即使要付出我的性命,我都不在乎!”司徒楓又灌了一口酒,聲音卻低了下去,“可是,在她的心裏,我是什麼?我是她的下屬,她的師兄,她在最低落的時候可以依靠相信的人,但從來都不是她的愛人。甚至,到現在,她或許都不知道,從我見她的第一眼起,我就被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