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葉水秀,荼山山清卻籠了層霏霏的煙雨,顯得幽,且冷。
這是天朝的聖山,世代皇陵所在之地。
容澤撐著一把青竹傘,一手護著未染,兩人定定立於陵墓前,他衣袖被雨水打濕,顯出一段模糊的水痕。
其實兩人都知道,陵墓中隻有容湛常年不離身的一把佩劍而已,他的屍骨在遙遙的東海之濱。
兩人靜默站了許久,都不曾說話,未染想了許多,大多是存在於記憶中的年少的青蔥歲月,容湛為國捐軀,馬革裹屍,他是沒有遺憾的吧,但願來世,他和雪鳶都能生在平常人家,不羨鴛鴦不羨仙。
驀地想起出征當日小亭內的承諾,未染不由苦笑,容湛啊容湛,你欠我一場宿醉。
未染轉頭去看身側的容澤,他眸色深沉,盯著墓碑靜靜出神。
“在想什麼?”未染輕輕道。
容澤回神,替未染攏了攏披在身上的披風:“一些陳年舊事罷了,山上寒意本就重,再加上秋雨陰寒,我們早些回宮吧。”
未染最後看了一眼皇陵,點點頭。
回程的路上,未染問容澤:“我死後也是葬在這裏嗎?”
容澤眼中閃過莫名神色:“你不想嗎?”
“這裏太過陰暗,空寂,我不喜歡。”未染道。
“你喜歡哪裏?”容澤不動聲色問道。
未染認真想了想:“樓蘭,方盤城,哪裏都好。”隻是不願是這裏。
容澤似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容湛一生無妻無子,這一脈不能就此斷送,慕未央進宮求見過我,自請成為湛王妃,到時在容氏宗族領養一個男孩,記在容湛名下。”
稍稍震驚後,未染便釋然了,未央對容湛的感情她是知道的,隻是莫名有些心酸:“你答應了?”
容澤點頭:“她是最合適的人選,換成旁人,也未必有人願意。慕未央什麼儀式都不要,她隻要我一道旨意。”
未染扯了扯嘴角,人都沒了,儀式什麼的又有何意趣,她是理解未央的,沒有什麼比名正言順更重要。日後她就是死,也會葬在容湛身邊,墓碑上刻的也隻能是湛王妃。
兩人回宮後,容澤因有政務處理,徑直去了禦書房,未染一人回到未央宮時,卻被眼前所見震到。
陌祭周身散著戾氣,一把長劍堪堪抵在聽蕭脖頸上。
“陌祭,你這是幹什麼。”未染上前幾步嗬道。
兩人看到未染,陌祭猶豫著收回劍,聽蕭哭著上前跪在未染跟前:“娘娘,救我!”
未染皺眉看了一眼地上的聽蕭:“你先起來。”複又看向陌祭,等著他的解釋。
“他不是聽蕭。”陌祭沉聲道。
未染這幾日不是沒有懷疑過,當日她與容湛的對話,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刺殺容湛的人是如何懂得利用他的弱點呢,還有當日聽蕭告知她容澤動怒,把她往朝陽殿引,她才知道皇嗣這一問題,那日她神誌不清,在未央宮中懲治宮人,聽蕭有意無意把矛頭引向容澤。
這些本沒什麼,是一個宮人應盡的職責,可未染從小便識得聽蕭,讓她不痛快,使她和容澤產生嫌隙的事,聽蕭是斷做不出來的。哪怕是隱瞞真相,她也不會。
在未染出神之際,假聽蕭已意識到不對,一個箭步上前,藏於袖中的短劍已抵上未染的脖頸,陌祭剛想拔劍,卻聽那人道:“你若是敢上前一步,我就殺了她。”
陌祭止住腳步,眼中陰霾更勝。
未染倒是毫不畏懼:“聽蕭在哪,你們把她怎麼樣了?”
那人冷哼:“皇後娘娘,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你想幹什麼?”陌祭冷靜問道。
“實話告訴你們,我從來沒想過活著出去,我一條賤命換你的命,值了。”
此言一出,陌祭瞳孔驟然緊縮,離得太遠,他根本不可能從那人手中救下未染,卻在千鈞一發的時刻,那人悶哼一聲,陌祭趁著這個空隙,飛身一腳把她踹出好遠,未染有些後怕,軟軟往後倒去,被容澤接住。
容澤在聽人報告這裏消息後,丟下一眾大臣馬上趕來,看到未染還好好站在那裏,心頓時鬆了一半,他柔聲道:“讓你受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