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跌撞撞跑去朝陽宮,未及通報就闖了進去,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撐住,未染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麵容,眉眼間有揮散不去的愁思,憔悴了許多:“容湛呢?你告訴我那是假的,他不會死的對不對?那些人不會是他的對手是不是?”
容澤不忍去看她:“是有人辦成了夜雪鳶的模樣,他下馬去追,闖入了他們早已設好的陷阱,趁他意識混亂之時,倭寇餘孽萬箭齊發,他……”
未染知覺心血上湧,軟軟的倒在容澤懷中,耳邊忽然響起那日容湛在未央宮中說的話——她一直在我身邊,從未離去。
就在此時,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兩人皆回頭,容澤的眼力極好,穿過幽深宮門隔著段距離便已看到了來人,心中竟難以抑製的猛然震動,但隻是一瞬,卻又恢複了平靜。
朗目如星,身姿瀟灑,是像極了容湛啊!
眨眼的功夫人已到了近前,紅衣張揚,一身犀利。
容澤一手撐著未染,立在原地未動。容洵走到容澤身前站住,不行禮,不跪拜,盯著他問:“我哥呢?”
容澤漆黑的瞳孔緊緊一縮,他再逼問:“我哥呢!”
容澤臉色有些蒼白,過了片刻,他緩緩道:“你已知道了真相,朕不想再說第二遍。”
容洵雙拳緊握,喉間因激動而輕輕發抖,他在與容澤對視許久之後,啞聲再問:“究竟是什麼人害死了我哥?”
容澤目光平靜看著他,如極深的夜,隱藏著天幕下所有情緒,亦或者,根本就不曾有過絲毫情緒:“倭寇餘黨。”
這個回答顯然出乎容洵的意料,他愣在容澤的注視下,那目光像在人心上當頭澆了一桶冷水,澆滅熊熊燃燒的火焰,他皺了眉:“沒有這麼簡單。”
“就是這麼簡單。”容澤語調依舊平緩:“是朕派他出征的,如果你一定要追究,可以怪朕。”
容洵眉間蹙痕越收越緊,原本攥著的拳頭卻鬆弛下來,稍後,語氣中略含歉意:“皇兄,抱歉,我不是來責怪你的。”
容澤淡淡道:“朕知道。”他轉身橫抱起一直安安靜靜的未染往偏殿走去,容洵自身後跟上:“我知道你是想保護我,可是我已不是那個沒有長大的輕狂少年,不會白白任人欺負而不還手。”
容澤把未染放在軟塌上,為她蓋上錦被,才轉身對容洵道:“既然你已經長大,就要三思而後行,你哥走了,你肩上必須要扛起你哥曾經扛的責任,你不是孤身一人,不要讓蕭家,蕭太後白白卷入這場爭鬥。”
容洵一時靜默無言,容澤看著他,歎了口氣,從一旁桌案上拿起一個染了血的平安符:“去看看你母後吧,把這個交給她。”
容洵自容澤手中接過,紅了眼眶,手忍不住顫抖。
“當地人感念容湛的功德,聯名上書要把他的屍骨葬於東海之畔,這件事朕不能擅自做主,你去問問你母後吧。”
容澤叫住轉身離去的容洵,容洵身子頓了頓,沉聲道了一句“好”。
待容洵走後,容澤回頭去看未染,她雙眼緊閉,枕上卻一片潮濕。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陪在她身邊,把她的手輕輕握在掌心。未染不曾反抗,許是有他在就心安,未染聞著枕上熟悉的氣息,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朝陽宮內已燃起了燈,未染坐起身,空蕩的大殿裏隻有他一人負手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麼。
未染起身向他走去,他的身影在燈光的照射下,被拉得很長。這一個多月,乃至這三年裏,每天晚上,他都是這樣一個人在偌大的朝陽宮,整夜整夜的與孤獨對抗。
思及此,未染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她痛苦的時候,他何嚐不在痛苦,那也是他的孩子!可他為了她,隻能如此。在他也心如刀割時,還要麵對她的責怪,還要整天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上朝,受群臣跪拜。
“容澤。”她喚了一聲。
容澤轉身,看到她想要伸手抱住,卻在伸到一半時堪堪收回手:“對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