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殿中忽然冷冷響起皇上的聲音:“朕尚安在,你們便急著考慮儲君,是盼著朕早些讓出這個位子,讓你們安心嗎?”
這話說得極重,在場眾人驚出渾身冷汗,夜正朗張口結舌,匆忙叩首:“臣……臣不是這個意思,臣不敢!”
“哼!”皇上一聲冷哼,“不敢?我看依你所言,江山社稷都要毀在朕手中了。”夜正朗驚惶不敢再言,殿下左右兩席窸窣一片衣衫碎響,群臣紛紛離座,跪於一旁,殿中盡是低俯的錦衣帽冠。靜若死域的大殿中,隻餘夜正朗沉重的呼吸,一聲又一聲,似已不勝負荷,隨時都要被扼斷在咽喉之間。
輝煌金玉琉璃燈在禦案前轉過一抹浮沉的暗影,皇上刀削般堅毅的輪廓籠在其中,喜怒難辨,唯見玄袍之上飛揚倨傲的金龍,不怒自威,森然迫人。
“朕今天告訴你們,即便朕無子嗣,卻有兄弟,有侄子,皆是容氏皇族的血脈。我天朝福祚綿長,江山亡不了。今日往後,若有人再提妃嬪子嗣四個字,以謀逆罪論!”
擲地有聲的話,前所未有的決斷,不但驚呆了群臣,更讓未染如遭雷殛。他竟回護她至此,未染癡癡看著容澤冷如堅玉的側顏,一股洶湧的熱浪漫過心頭,直衝眼眶。她匆忙一揚眼睫,傲然抬頭,留在群臣眼底的是高高在上的微笑,母儀風姿,清華奪目。
一路未語,龍輦禦駕落停於未央宮前,未染與容澤步下車駕,穿過明階禦道,腳步卻越走越快,身後內侍宮娥急急跟隨,幾乎是要小跑起來。容澤陪在她身邊走了會兒,突然快走一步,伸手將她挽住:“未染。”
聽蕭,鍾離等都知趣,忙帶著侍從們遠遠屏息退開。
未染被容澤攔得腳下一個踉蹌,卻不曾回身,隻站定看著前方,雕欄玉砌,瑤池天闕,皆盡迷濛一片。
容澤輕輕扳過她的身子,卻見明玉燈下,清光隱隱,她臉上已是淚水成行。
“未染。”他皺眉低聲喚她,有一點兒欲言又止的歉意。
未染抬頭,忽然猛地撲入他懷中,力氣之大竟推得他後退一步,險些撞上身後的簷柱。“給我個孩子。”未染聲音微啞,直視著他的雙眼,華柱暗影落在她的臉上,投下難以化開的濃濃淒楚。
容澤眉心驟然蹙擰,看了她半晌,環在她腰間的手緊緊勒住了她,他低頭,慢慢說道:“我雖然說過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但是未染,不要為別人來要,尤其是這個。我不喜歡你帶著任何的目的跟我說這樣的話,不管是為了什麼。”
未染淒然道:“你是天子,是一國之君,你不能沒有太子。”
容澤眸底那無邊無際的深黑似要將她湮沒,他靜視著她:“我剛才說過的話,不要讓我再重複了。有我在,你不必理睬任何人,聽清楚,記住了,除了我,不準你在乎任何人。”
他似乎遙遙看向雲霧縹緲的瑤池,看向廣袤的夜空深處,聲音低沉回響在她耳畔,帶著奇異的力量。天地仿若退回遠古混沌的一刻,隻餘他們兩人,一切都化作了虛無。
無邊的孤獨中,有你有我的相守,四目交投,綻放整個塵世的繁華。
無憂無怖,無懼亦無悲,心中落下沉緩而滿足的歎息,未染看著容澤。容澤緩緩勾起唇角,淡笑之下他清臒的麵容那樣清晰,觸手可及。不知過了多久,他低聲叫她,聲音略啞,帶著磁性的誘惑:“未染,我想要你。”
未染足尖一翹,長袖飄飄揚起,伸手便摟上他的脖頸,吻向他灼熱的雙唇。
容澤抱起她大步走向寢宮中,丹紗帳,柔絲錦,欺霜賽雪的肌膚,展若流瀑的發。幔帳朦朧燈色媚,他霸道的氣息如若汪洋大海,她星眸中迷離光彩如絲如媚蠱惑著他,柔和而強勁的漩渦席卷下來,愛戀癡欲都化作他對她的渴求。
他輕吻她,沿著那栩栩如生的鳳蝶,流連於那雪玉凝脂般的柔軟。她在他熾熱的齧吻下輕輕顫栗,仿佛含羞帶露的一朵幽蘭,夜色下冶豔的美,如妖似魅,引誘他狂熱難遏。
他狠狠將她擁住,抬手拂滅搖曳的燈燭,黑暗中冰絲淩亂,隻餘她輕微的喘息伴著幽香纏綿。這一刻,她完全地屬於他,他探入她靈魂至深處,熔化她在激狂之下。
他就是她,她便是他,彼此占有一切,付出一切。他們在一起,灰飛煙滅也罷,擁有了所有,卻什麼都不再需要,隻漂浮在無邊無際之中,無止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