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聖旨下。
追封橫海郡使宗幹為靖義將軍、副使聶計及十二部將為忠烈士,於琅州觀海台立祠受封,厚撫陣亡將士。
擢琅州巡使逄遠為鎮東將軍,統領東海四州軍務。
限折衝府平江道十萬水軍三日內趕赴琅州,配合文州、現州、靖州三路天軍抗擊倭寇。
授湛王玄龍府、天子劍,以九章親王身份親赴琅州督戰。
崇瑞宮。
容湛跪於蕭太後麵前:“兒臣不孝,不能成家生兒育女,讓母後擔心,更不能長伴膝下,為您解憂。”
蕭太後看著麵前早已長大成人的大兒子,從小他便是如此,比容洵更要懂事,也比容洵倔強,認定的事任誰也改變不了。無奈歎了口氣,扶起他:“湛兒,母後知道,你心懷家國天下,你視當今皇上如父如兄,為他分憂解難,重情重義,你做任何決定,母後都不會攔你,也不會怪你。”
“母後。”容湛有些不忍,他從小就羨慕容洵能在母後膝下撒嬌,能受母後寵愛任性胡鬧,現在想來,也沒錯,誰讓他是哥哥呢,母後和容洵,需要他來守護。
蕭太後從一旁侍女手中拿過平安符,交給容湛:“哀家知道,你不相信這個,可這是哀家的心意,帶著吧。”
容湛小心把平安符放於胸前衣襟內,從小到大,他每次出征,母後都會交給他這樣一個平安符,他每次都能在刀劍無眼的戰場上逢凶化吉,這平安符好似真能保他平安。
“兒臣不在,您要好好照顧自己。”容湛道。
蕭太後笑了笑:“你不用為哀家擔心,這皇宮裏,沒有人會難為哀家,倒是你,征戰在外,風餐露宿,一定要好好保重。”
“母後放心,區區倭寇而已,兒臣定會凱旋歸來。”
蕭太後欣慰一笑:“好,母後等著你的好消息。”
拜別了蕭太後,容湛走出崇瑞宮,卻見未染與容洵等在外麵的涼亭裏。
待容湛走近,容洵上前勾著他的肩:“哥,我和未染來給你送行。”
容湛爽朗一笑,在兩人身前坐下,一言未發,端起身前的酒一飲而盡。
“那些酸溜溜的話,想必剛才在崇瑞宮母後都跟你講過了,我和未染就不廢話了。”容洵道。
容湛道:“是啊,母後剛才險些哭出來,我看著不對,就趕忙出來了。”
“你們有一個好母親,應當珍惜才是。”未染敬他一杯酒,悠悠道。
兩人也隻是玩笑話,聽到未染這麼說,都不再多言。
“唉,未染剛回來,你就要走,我還想著找一日空閑,我們三個能像小時候那樣喝一杯呢。”容洵不免惋惜。
容湛捶了捶他的肩膀:“說得好像我不回來了一樣,等我回來,我們有的是時間。”
未染卻有些莫名的惆悵,竟生出一種生離死別的悵然之感,壓下心中不安,笑道:“話雖是如此,隻是路途遙遠,這一等不知要等多久。”
“總之,我欠你們一場宿醉。等我歸來,定奉陪到底!”三人舉杯共飲,然後相視一笑。
隻是當時年少,以為許下承諾,就一定會兌現。可三人都沒有料到,這個承諾,今生怕是無法兌現,容湛這一走,就是永別。
未染親眼看著他們兩兄弟走遠,直到模糊了視線。心中莫名煩躁,一個人行至禦花園,桃花已漸進凋零,桃樹上有嫩綠點點,在日光照耀下投下一片陰涼。
正是青黃不接的季節,禦花園中早已沒有早些天百花爭豔的豔麗景色。卻見一朵接一朵的荼蘼花正開到極致,再普通不過的白色小花一簇簇爭相開放,未染忽然想起曾經在書上看到過,形容荼蘼花的四個字——末路之美。現在想來也並非全無道理,它雖不能與百花比美,但可一支獨秀。如此高傲,又如此清秀。
荼蘼花開,開到極致,繁盛之後留下的也許是一片頹敗,又或許是歸於平淡,最後的美麗總是動人心魄。
也許荼靡的寂寞,是所有花中最持久、最深厚、也是最獨特的。
佛家語,荼蘼是花季最後盛開的花。開到荼蘼即花事了,隻剩下開在遺忘前生的彼岸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