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兩把刀,一場樹話(1 / 2)

盡身懸掛一身重甲,一騎雙馬的牧魄,目光透著麵盔間隙掃視在一隻手蕩在半空中,身子隨著馬匹顛簸而上下晃動的少年身上。

使雙刀,還是一個藏得極深的左撇子。想起此子在軍部案頭上那堆積如山的檔案,再看看眼前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牧魄眼神裏充滿了戲謔。

十二歲那年,雲昭在全城老少爺們見證下入了軍籍,在大唐戰功最耀戰力最盛的東軍中,成為了年歲最小的軍卒,吸引了不少軍部的目光,往後四年間,案頭上的戰功一度讓督軍校尉以為是褚八方幫其偽造的。

恨鐵不成鋼的督軍校尉跑癱了兩匹馬,連夜趕到了承平。揪著褚八方就要抓回去軍法處置,萬般無奈之下,褚大胖子隻得喊起正在軍舍睡大覺的雲昭,天剛亮,就讓他領著校尉進了草原。

後來督軍校尉回到了東軍大帳,絲毫不提那天草原裏發生的事。誰要是問起來,他都一副跟見了鬼的樣子一言不發,不過打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質疑這個少年的軍功虛實。

隨著年月增長,軍功累加的愈發誇張,案頭放不下了,專門搬了一個書櫃存著。誰也不知道怎麼封功這個年僅十六的少年郎,褚八方每次問訊都是擺了擺手,多給點兒糧就行,年輕人,飯量大。

牧魄與那名校尉相識,後者向來剛正不阿,走哪都一副鐵閻王的麵相,他給牧魄撂下一句話:“我活這麼大,就沒見過這般狠辣的少年...”

牧魄念及此處,再度望向少年,發覺原本一副風水先生做派的雲昭也緊緊盯著自己,兩人相視,抱拳示意。

一陣塵土飛揚,安頓好牧民的褚八方從後方騎馬趕上,雲昭望了望四蹄齊飛,歪著大腦袋吐著舌頭的棕黃駿馬,歎息道:“我說褚頭兒,你好賴是承平的牌麵,就不能學學前麵那牧統領的派頭?整兩匹馬換著騎騎,馬兒心裏也苦的呐。”

其胯下駿馬似乎聽懂了,連忙打了幾個響鼻表示讚同,褚胖子聞言也哭喪著臉摸了摸馬鬃,伸手入懷掏了燒雞腿就往嘴裏送。“就剩個腿了,這幾日離了老盧家的醬燒,日子沒了奔頭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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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滿華貴錦綢的車廂裏放著一張印花幾案,角落上放有一盞燃著昂貴木檀香的龍銜燈,幾案上擺滿了剛采摘來的紅門蘭,上麵放置著供把玩的金製獨角貔貅一對。

撐頷慵懶著半倚車窗的富貴郡主,透過窗紗看見那對沒個正形的將卒。微微皺了皺黛眉,看來皇甫先生對這承平軍伍評價倒一語中的,確實不堪大用,怎能戍得邊域異族,低頭摸了摸懷中物件,眉頭才稍稍舒展開一點。

馬車邊正嗬斥手下布屬箱櫃的皇甫軒,看了眼車隊為首開道的那廂通體漆黑如墨的馬車,還有隱隱約約呈隊列固守車廂的七位中年漢子。

其人人背負著邊軍管製極嚴的重弩,全程沉默不語地垂首騎乘,皇甫軒本就纖長鋒銳的眉尖似乎要倒刻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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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昭伸手安撫胯下焦躁不安的馬匹,撫摸著其脖頸因緊張凸顯的血管,他感到了一絲攀上心頭的悸動,馬是從一次草原外出牽回來的,那時候還是匹小馬駒被少年蠻橫冠了鐵柱的名號。

這讓一眾對通體雪白極識靈性的鐵柱,早已垂涎三尺的軍漢們一頓捶胸頓足,不過鐵柱越健碩,膚色就開始向金黃色轉變。當年希冀用三壺燒刀子換得鐵柱的褚八方,恥笑了一陣子好馬讓雲昭這個混球養褪了色。

鐵柱從未出現這般失措的樣子,至少雲昭從未見過這頭憨貨表現過類似畏懼的情緒。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嘹亮的狼嚎,整個車隊為之一窒,所有人都緩緩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同行的褚八方立刻翻身下馬,趴在地上聽著些什麼,其餘人騎在馬上靜靜側耳聆聽著聲響,侍衛們的手已經緩緩放在了腰間的刀鞘上。

雲昭耳廓微微顫動起來,寂靜的氛圍持續了好一會,正待眾人以為隻是尋常走獸經過,稍稍緩了一口氣的時候。

他猛然看向那輛郡主所在的奢華馬車,當馬車周邊人群的目光都因其而向車廂轉移時,所有人都聽到一聲似乎很虛弱的獸嗚從廂中傳出,不,也是狼嚎!

所有人神色驚恐的望向郡主所在的車廂,同時遠處再度傳來一聲更比一聲高亢的嚎叫,似乎在宣泄著憤怒與怨懟,雲昭慢慢直立起了身子,雙手垂於大腿兩側,眼神陰沉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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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斜背著的行囊中取出一捆捆白繃帶,拆開後將其繃直,從右手掌心位置繞綁起來,五指之間以一種交叉斜疊式的方法捆紮起來,一直延伸到小臂肘處方才迂回著往返包紮,最後係塞於起始掌心處,用牙齒咬斷作結尾。

雲昭抬起左手,效仿之前的方式繼續進行著,不過左手僅限於掌心以及拇指範疇,本就散發著蓬勃朝氣的雙目多了一抹專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手上的捆紮。

一旁的褚八方見怪不怪並沒有過問,遠遠眺望著先前傳出嚎叫的位置,緊鎖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