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開言坐在銅鏡前,一一摘下珠玉簪花、環佩等物,抹去一層薄粉,收拾出最素淨的容顏。她起身脫去錦織衫裙,取過一套宮女的衣裝穿了起來。胭脂婆站在一旁,好奇地問:“做什麼呢?”
謝開言不答,胭脂婆推推她肩膀,又問:“那隻紅通通的石龍子,真的跑掉了?”
否則也不會引得大批侍從分頭去圍捕,如今整座小樓空蕩了許多。
謝開言回道:“我每日喂食石龍子,極小心。有人看我如此緊張它,特意將它放走。”
“誰?”
謝開言轉臉回答:“那名叫做‘團喜’的宮女,她是閻良娣擢派過來的人。”
胭脂婆悄然吐吐舌:“這女人間的爭鬥也忒厲害了些……。”
謝開言收拾妥當,執起胭脂婆的手,走向屏風後的僻靜處。胭脂婆突見臂上傳來的一股柔力,擺了擺,沒掙脫,不禁呆呆看向謝開言。“你想做什麼?”
謝開言不答反問:“不知你是否見過華朝的尚書仆射,卓王孫卓大人?”
胭脂婆搖頭。
“他與殿下長得七分相似。”
胭脂婆呆愣回嘴:“那又與我有什麼關係?”
謝開言依然把持住胭脂婆的手臂,淡淡說道:“我曾苦苦想過,以名門出身的卓大人,與殿下又無血親關聯,為什麼能從容貌、氣度上如此接近殿下,就像是特意描摹出的另一個影子。”
胭脂婆不答。
謝開言續道:“後來得知,那卓大人自小起就被高人塑骨削臉,整治成殿下的樣子,放在殿下身邊充作隨侍,一旦遇見危險,便將他推出,換取殿下的安全。”
胭脂婆靜默聽著,不應聲。
謝開言看在眼裏,說道:“可能旁人會說,這種塑骨術簡直是無稽之談,但是我知道,在華朝內陸,有修、張、句三家能夠做到。尤其是句家人,從未以真實容顏示人,且擅長變臉,讓看過他們的人記不住他們原本的模樣。”
她徑直對上胭脂婆微微失神的眼睛,問道:“姑娘貴姓?”
胭脂婆搖頭,什麼都不願意說。
謝開言緊聲道:“我有幸認得一名句家人,他曾告訴我,修得本門密術後,若想保持麵皮的幹爽,需用清鹽洗臉。我抓來石龍子丟你臉上,試探過你,那石龍子聞到清鹽味道,舔著你的麵皮,你極為害怕,也不敢伸手去抓。”
胭脂婆悄悄拽回自己的手腕,沒有成功。
謝開言在手上使出三分力,再問一次:“姑娘貴姓?”
胭脂婆噝噝抽氣:“免貴姓句。”
“什麼名?”
“句狸。”
“古音鉤,狐狸的狸?”
“是的。”
“與句狐可有牽連?”
句狸翻了個白眼:“他是我哥,為人傻氣得緊,不明不白丟了命,又覺得虧欠你很多,寫信告訴我所發生的事,還巴巴求著我,以後若是見到你,一定要代他償還你的恩情。”
謝開言聽她一席話,不禁悵然站立一刻,沒了聲音。
句狸碰碰謝開言的肩膀,輕聲道:“我不騙你。狐狸當真是這樣說的,‘小謝是普天之下待我最好的人,為我做帽子畫畫兒,從來不會瞧不起我的出身’……。”
謝開言回神道:“既是如此,那便幫我裝扮一番,帶我出井關鎮。”
句狸吞吐道:“殿下太厲害……我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