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得大叫:“我應你!我應你!”
他嘴角噙笑,擦淨手,從容轉到屏風前。
隨後,聶向晚像是被沸水蒸煮的鴨子一般,驚叫個不停。大概是為了維持顏麵,她的叫聲總是簡短,才發出一下,必然自行掐斷。胭脂婆口鼻觀心,仿似什麼都聽不見,隻是傾倒出清香的花皂水,覆在浴巾上,替聶向晚前前後後擦拭著身子。
饒是葉沉淵定力如山,也禁不住那些叫喚,他支起右手閑適撐著臉龐,順便也遮住了右耳。
最終,聶向晚清爽走出來,身後跟著多名染濕了衣衫的侍女。
聶向晚穿著素綾中衣,外罩團花羅紗裙,秀發直披下來,覆蓋了後背。燈彩映著她的眉眼,如水般溫柔。她靜靜看著葉沉淵,葉沉淵也靜靜看著她,仿似過了十年之久,他們才能看到對方的眼底,去彌補數不清的相思記憶。
胭脂婆悄無聲息帶著一眾侍女退下。
聶向晚垂袖而立,仍然安靜地笑著。
葉沉淵起身拉過她的手,將她帶到那間固若金湯的寢居。她的手指很柔軟,散開的領口不斷透出淡淡梅香,與女兒家特有的雅態融合在一起,勾住了他的心魄。
他摸摸她的臉,低聲道:“就寢吧。”
她奇道:“這麼早?”
他的回答就是低下唇,探入她的薄衫內,尋找那一點幽香地。
她推著他,說道:“你陪我玩耍一刻。”伸手摸進他的胸口,將衣襟拉開,到處翻找。
他驀地想起一事,拉住她的手問道:“回來時,你又想在我懷裏摸走什麼?”
她不以為然說道:“石子。”
“真的麼?”
她笑道:“在皇宮地底玉石洞裏,你不是隨手撿了幾塊墨玉晶石,放在香囊裏麼——我找的便是那個。”
他當然不會任由她翻出香囊石子,打斷他同床共枕的想法。
葉沉淵取出一塊翠絛玉玦,係在聶向晚腰間,再低聲道:“上好岫玉,喜歡麼?”
“喜歡。”
“那,就寢吧。”
聶向晚無奈地說:“酒醉昏睡一日,此時無睡意。”
她微微低頭站在他身前,墨黑的慧睫垂下,輕輕一刷,像是撲翅的蝴蝶,撩得他的心花朵朵盛開。他再哄,她不應,將淡紅雙唇咬出一道印子。
他看了憐惜不過,伸手扯了扯她的臉頰,說道:“罷了罷了,隨你吧。”
半抹月華透過網格滲落進來,蒙在撲窗觀望的聶向晚身上。她回頭一看,葉沉淵先行脫了衣袍,已經熟睡。床鋪的另外一半,安置好了錦被和繡花枕,香氣淡雅,可見他花了不少心思在照顧她的起居。
她從袖罩中摸出秋水,輕輕伸手碰觸鋼絲網,運力一劃,卻未損壞網格分毫。就這麼輕微的動作,仍然帶動簷角的風鈴叮當一響。
葉沉淵睜開眼睛,淡淡說道:“運十成力試試。”
聶向晚垂頭走向窗邊的錦緞美人榻,坐下來,支手捧住臉。
葉沉淵又道:“難怪今晚顯得如此安順,是蠱惑我放鬆心神麼?”
她依然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不說話。
他起身走到她麵前,摸摸她的頭發,說道:“我知你心有不甘,但你已是我的妻子,理應留在我身邊,與我共同麵對諸多的風浪。”
她暗想,他始終將她當成華朝人來看待,沒有聽進去她的停戰請求,那她骨子裏的謝族遺風又該如何安放?政見主張不一致,多說也是無益,於是她便不答,以沉默譴責他的囚留。
他坐了下來,將她抱在懷裏,細細逗著她說話。她應了幾句,看見月華撒落他的肩頭,不禁伸手去拍了拍。
他十分喜歡她那乖巧的樣子,依靠在榻背上,摟著她睡著。
夜風緩緩吹拂,待他驚醒過來再看時,手邊已經沒了人影。一抹濃鬱香氣撲在他的衣襟上,他仔細一嗅,竟是熟悉的味道。
杏香淡轉,隨風飄散。這是他為她置辦的安神香,沒想到她收留起來,用來對付他。
聶向晚所居留的小樓隻有三層,底下卻有五千人值守。葉沉淵考慮得精細,布置兵力時,有意拉開了哨崗的距離。除非聶向晚飛躍時不換氣,否則就是巨翅鯤鵬,也無法掠過長達數百丈的戟林。
葉沉淵坐在頂樓安靜地等著,外麵鈴聲大作,恍如暴雨疾風。
聶向晚在底樓試探過哨崗的分布,左右衝突幾下,都覺得不能避免撞見守兵。守兵見到她,勢必又會引起一番騷亂,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折損顏麵,於是她站著躊躇一下,終究走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