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8章(2 / 2)

蕭皇後應聲笑道:“公子可有興趣前去玩賞?”

卓王孫淡淡斂眉,道:“今日有幸品得美酒、聆聽雅樂,已知足,不敢過多叨擾皇後。”

一抹笑容戛然停止在蕭皇後嘴角,她怔了怔,隨即如常笑道:“珍品缺乏名士賞鑒,可惜,可惜。”

無人應聲中,謝顏移步出來,討巧說道:“臣媳想再獻一支舞,以博母後、公子一笑。”

卓王孫依舊端坐,淡然飲酒。賓客矜持不應答,殿裏的氛圍就冷落了下來。蕭皇後左右思索一下,隻得應道:“也好。”

卓王孫此時放下酒杯,說道:“微臣來北理三日,還未曾習得各方禮儀。微臣見著殿前小童伶俐,想向皇後討要。”說完,他的眼光篤定地落在聶向晚身上。

垂頭站立的聶向晚暗暗叫苦,好在皇後心下也不舍,當即婉言拒絕。卓王孫微微歎氣,沉臉不再說話,殿內又像降下一陣霏霏銀雪,無聲的冷寂充斥著各個角落。

謝顏隻得站出來再次斡旋:“聽聞小童從南方遊學歸來,也曾習得一點音律,不如讓她來演奏方響,妾身隨意舞上幾姿。”

蕭皇後下令聶向晚殿前獻樂。

聶向晚正有此意,移身出來向卓王孫施了北理禮儀,坐在木墩上開始敲擊。她以商音開頭,曲調悠長而悲涼,其他樂師會意過來,紛紛持起樂器,一起演奏南翎民間久負盛名的《月怨》之聲。

《月怨》來自嫦娥奔月的故事,用哀婉樂聲傾訴著天上人的相思之意。謝顏本是樂師出身,聽見喜慶宴席之上突起蕭蕭涼曲,心下雖不喜,但她依然捺著神色,拂開長袖翩翩舞了一曲。聶向晚屏聲靜氣地敲著方響,暗自念著連城鎮時所學到的手法,突然變徵為悲涼,用一記鏗然尾音向卓王孫示警。

卓王孫抬眼看著聶向晚,聶向晚道聲獻醜,施禮退向一旁,並不迎上他的目光。但她相信,聰慧的特使大人應該明白她的提醒。久在門外值守,隻要她稍稍動用耳力搜捕殿內的聲音,就能聽出蕭皇後的繾綣色心——蕭皇後不斷邀請卓王孫品鑒玉雕,便是以此為借口,將他誑到無人處,收繳他做入幕之賓。

一曲一舞終了,蕭皇後言稱卓王孫為華朝名士,請他賦詩奏樂提興。卓王孫固辭,無奈蕭皇後以身份地位壓製,有意拖延宴席的時間。卓王孫當即磊落而起,說道:“北理久居沃土,人傑地靈,海晏河清。昔蕭後入朝持節,紅妝不輸峨冠;今翠袖輕撥丹墀,功越千秋之主。東連幕堤,以惑海日;西禦三宗,鐵騎圍困;南接橫嶺,玉山成屏;北盡江河,倉儲之積……。”

在一席不卑不亢的語聲中,蕭皇後不禁飛紅了顏麵。她支頭看著卓王孫,聽他稱讚謝顏舞姿“翩然兮遊龍,皎然兮驚鴻”時,立即敲了敲扶手,阻斷他的話語,笑道:“柳妃的造詣哪裏比得上公子,不如請公子吹首曲子吧?”她的眼波流動之處,盡是綺麗光芒。

卓王孫撐住額角,緩聲道:“微臣不勝酒力,延請告退。”他放眼看向殿門一側,才發現,領太子之命隨身侍奉的花雙蝶不知何時被人支開,落得不見蹤影。

蕭皇後笑道:“既然公子身子不適,那就好生歇息吧。”一邊喚人將他扶到後殿去。

謝顏了然,招呼一眾隨侍退下。聶向晚依令抬出方響,在正門前積聚耳力,聽到嬤嬤對謝顏說道:“……依著娘娘的意思,老奴將花總管請到了商秋院……。”

商秋院花苑內,一盆碩大的洛神花支離破碎躺在花雙蝶腳邊,風一吹,幾朵紫紅色萼片染上她的裙裾,像是找到了依偎,拂落不了。

一襲錦衣的謝顏悄無聲息走入,冷冷道:“別動,你擔當不起。”

花雙蝶拈起花瓣的手不由得停住。

謝顏繞著洛神花的殘枝緩緩走動,滿頭珠翠映入各色花團之中,豔麗得鮮亮。她端著皇子嬪妃的風儀,並不與花雙蝶見禮,看著花雙蝶的眼光裏,還帶了些冷冷的不屑之意。

玲瓏心肝的花雙蝶立刻施禮說道:“柳妃息怒,這盞花不是我打碎的……。”

“不管是不是你,母後怪罪下來,你也脫不了幹係。”

謝顏並不讓花雙蝶說完話,隻是搶白。本想解釋緣由的花雙蝶漸漸明白了,這個柳妃就是衝著她而來。可她捫心自問,從未得罪過柳妃,為何柳妃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謝顏橫眉豎眼說道:“洛神花是番邦貢品,全伊闕隻有這一盞。母後等著它開花采做脂粉,命我小心伺候了幾個月。你卻冒冒失失闖進來,將這唯一的貢花打碎,到底是存了什麼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