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皇後孤身一人下了車,走進斑駁殘破的院門。看到所安排的囚室並未出異常,她鬆了一口氣。
天明後,蕭皇後似乎受到神祇拂照,容光煥發地上了早朝。
芳春院無極宮內,金碧輝煌的倒影映得百官目眩神迷。翻修官衙也是內廷主張的政措之一,四柱及欄屏鑲嵌了許多珍珠玉石,與富麗堂皇的萬象樓遙遙對應。
蕭皇後獨坐金椅之中,頭戴皇後冠冕,吐納偌大明珠,銀絲繡飾的絹帶飄拂下來,勃發著莊嚴氣象。禮官唱喏:“華朝使者進殿——”頓時牛角嗚嗚吹響,彩旗拂動之聲一層層傳來,院外磚石鋪就的長街上,走來一道修長身影。
紫衣金冠的卓王孫一路行來,有似閑庭信步,兩旁積威似的雪戟光芒撒落在他的俊容之上,仍然遮掩不了那雙深瞳裏的浩瀚墨色。他在錦袍外攏了一層緋紅羅紗蔽罩,衣襟帶著風,鑄造出清玉般的身骨。
卓王孫的身後,便是十輛鑲銅鐵軸的馬車,禦駕均是筆直坐定,對著廂內溢出的珠玉華彩視而不見。馬匹緩緩踏行時,順溜的風掀開一角垂簾,露出高株珊瑚樹的身影,光芒飄逸,如同倒瀉銀河。
候在殿外的禮官唱報:“華朝恭賀公主大婚,進獻銀枝珊瑚一對,高丈許。東珠五箱,並瑪瑙晶石若幹。沉香十盒,彩緞百匹,珍藥不可計數……。”
賀禮過多,禮官還未報完,卓王孫已經走到玉階下,朝蕭皇後躬身施了一禮。他所攜帶來的財富,早已比下大殿的輝煌,盡管欄屏之旁還陳列著犀角、象牙,與他的清貴一照應,那隻是一種堆砌出來的富麗。
蕭皇後在垂簾之後細細瞧了卓王孫的容貌,才凝著聲音問道:“特使為何而來?”
卓王孫長身而立,道:“恭賀公主婚禮。”
“兩國處於交鋒之期,特使此番前來,怕是不簡單吧?”
“臣代殿下聊表寸心,並無其他意圖。”
“哦?你們的殿下倒是好心。”
卓王孫不慌不忙答道:“公主屈身下嫁華朝時,殿下忙於政務,有所怠慢公主。現在聽聞公主大婚,特意委派微臣前來賀喜。”
“這麼說,沉淵殿下就是沒有趁機約和的意思了?”
卓王孫再施禮:“微臣隻是拜帖賀喜的使者,國政大事一律不知。”
蕭皇後輕笑:“好一個口齒伶俐的特使,沉淵殿下提調你來,想來是有一番道理。”
卓王孫淡淡道:“皇後有所不知,微臣的妻子也是北理國民。”
蕭皇後聽後不禁飛舞著一邊眉毛,像是提起了興趣。群臣有人出列,提議扣押使者,脅迫華朝退出所侵占的土地。蕭皇後揚了揚手,以大國聲威入話,勸退了諫議大臣。
隨後,朱明院側殿舉辦了盛大的宴席,為特使接風洗塵。
蕭皇後偕著卓王孫走出無極宮,這才看到特使出行北理一次,華朝派出的儀仗規格。
一輪秋陽高懸於天,光彩閃閃的長街上,並立十二對宮娥,手持金絲香爐,均微微低頭向著女官花雙蝶行禮。花雙蝶通身的氣派自是不說,單看香培玉琢的容貌,也足夠令人歎服。
殿外侍立的官員出於禮節,並未議論華朝所派出的特使規格,蕭皇後用一雙巡視的明眸平息兩側漸起的騷亂,笑著說出眾人的心裏話:“如此調度,可見沉淵太子倚重於特使。”
花雙蝶向眾人斂衽行禮,喚侍從及宮娥隨北理禮官而去,安置好他們的舍院。
李若水騎著小紅馬噠噠經過,回頭瞧了一下高台上的卓王孫,撅嘴跑開。很快,站在朱明院正門前當值的聶向晚就知道了特使出行一事,聶無憂假借名義將聶向晚喚到僻靜處,說道:“皇後正在屠殺宮廷中不利於政見的老臣,華朝這時派出特使,是否表示兩方有結誼的嫌疑?”
聶向晚也在驚疑不定卓王孫的到來。如果他有動作,勢必能牽扯到朝政上的派係格局,本來就複雜的宮廷,會變得更加複雜。她沉吟了一下,回道:“卓王孫為人精細,我們不得不防。目前朝局尚不明確,我們必須靜觀其變。”
聶無憂見著聶向晚的絹帽低在眼前,纏著碎玉葉發繩的小辮隨風輕晃,忍不住壓了壓她的帽簷,低聲說:“殺了他,或許更加妥當。”
聶向晚急忙抬頭說道:“萬萬不可。”
聶無憂對她笑了笑,從袖中抽出一張帛紙,上麵書寫著留駐石頭城的謝飛發來的消息:今日巳時五刻,葉沉淵隻身進駐石城,叔心疑有伏兵,未可輕易動作。另派華朝特使前往北理宮廷,恐或生變,可狙殺之。